残阳如血,染红了断魂崖的每一寸岩石。沈昭月握紧手中淬毒的匕首,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崖边狂风卷起她染血的衣袂,远处传来追兵铁甲碰撞的声响,像催命的符咒。
“交出玄冥令,本座可留你一个全尸。”声音冷冽如霜,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仿佛从九幽深处传来,令人不寒而栗。
沙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沈昭月抬头望去,黑衣男子悬在半空,脚踏玄铁锁链,黑袍上暗金纹路在风中翻涌如活物。他脸上覆着半张青铜鬼面,只露出线条凌厉的下颌与一双猩红瞳孔——那是饮过万人血的标志。
这是他们第三次交锋。第一次,她刺穿他左肩,却被他折断三根肋骨;第二次,她用蛊毒暗算,反被他将毒血逼回经脉。此刻她体内残存的剧毒正啃噬着脏腑,耳畔不断响起族人临死前的惨叫。
“想要令牌?”沈昭月蓦然轻笑,声音如冰刃划破寂静,染血的唇角扬起一抹妖异的弧度,仿佛寒冬里盛放的彼岸花,“来地狱取啊。”她的语气淡漠而凛冽,仿佛在述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可那双眸中却燃烧着炽烈的杀意与决然。
话音未落,她纵身跃下悬崖。急速下坠中,腰间金铃骤响,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追来。谢无烬在坠落的瞬间抓住她手腕,玄铁链缠上她纤细腰肢,两人在崖壁凸起的岩石上撞得骨头发出脆响。
"疯子!"他掐住她脖颈按在岩缝间,鬼面因剧烈动作滑落半寸,露出半张布满血咒的脸。那些暗红咒文像活物般在他皮肤下游走,随着呼吸明灭。
沈昭月突然伸手抚上他左眼血咒,指尖传来灼烧般的刺痛:"谢宗主这双眼睛,是用人命点的灯吧?"她忽然咬破舌尖,将血喂进他口中。腥甜气息混着剧毒在唇齿间炸开,谢无烬瞳孔骤缩——这是苗疆以命换命的血咒!
地牢深处永远飘着铁锈味。沈昭月被玄铁链锁在刑架上,手腕脚踝的镣铐刻满镇魂符。三日前她用血咒反噬谢无烬,却没想到这疯子竟将计就计,以重伤之躯将她囚于无间狱。
"哗啦——"
石门轰然洞开,谢无烬踏着满地血水走来。他肩头缠着渗血的绷带,手中提着个滴血的麻袋。当那东西滚到她脚边时,沈昭月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是她贴身侍女的头颅,双目圆睁,嘴角还凝固着惊恐。
"本座说过,背叛我的人都要生不如死。"他指尖抚过她颤抖的睫毛,突然捏开她下颌,将颗朱红药丸塞进去。
丹药入喉即化,五脏六腑顿时如万蚁啃噬。沈昭月蜷缩在地抽搐,冷汗浸透单衣,却听见他低笑:"这是噬心蛊,每月十五需服解药。"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的暗红:"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杀你?"谢无烬掐住她下巴,拇指重重碾过她唇上血迹,"我要你亲眼看着,你拼命守护的东西如何在我手中灰飞烟灭。"他忽然扯开她衣襟,露出心口处狰狞的旧伤——那是三年前她刺的。
当冰凉的刀刃贴上肌肤时,沈昭月终于崩溃:"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很简单。"刀尖在她心口画出血色蔷薇,"用你的血肉为祭,替我解开身上血咒。"
他忽然俯身咬住她肩头,血腥味在齿间蔓延,"或者……你爱上我。"
红绸漫天的日子,沈昭月穿着鲛绡嫁衣被押上祭坛。七十二盏长明灯将她的影子投在血咒阵中,像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祭品。谢无烬今日未戴鬼面,那张布满血咒的脸在烛火下宛如修罗。
"吉时到——"
司仪的声音被雷声撕裂。沈昭月看着他执起玉如意挑开盖头,忽然轻笑:"谢宗主可知,苗疆女子成婚时要饮合卺酒?"她忽然夺过他手中酒盏,将毒酒一饮而尽。
谢无烬瞳孔骤缩,却见她踉跄着扑进他怀里,染血的唇贴上他耳畔:"这酒里……加了我的心头血。
"她忽然握住他持刀的手刺向自己心口,温热血浆喷溅在他脸上,"现在你的血咒……永远解不开了。"
狂风骤起,祭坛地砖下涌出无数血藤。谢无烬抱着她滚落台阶,看着她心口绽开的血花,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屠尽她全族时,这个少女也是这样浑身是血地挡在族人墓前,用淬毒的匕首刺进他胸口。
"为什么……"他颤抖着按住她伤口,血咒在皮肤下游走得愈发疯狂。
沈昭月咳出血沫,指尖抚上他眼尾血咒:"因为……你眼里有我族人的血……"她忽然笑了,眼角坠下一滴血泪,"可现在……这里……"她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开出了血色的花……"
沈昭月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寒玉床上。心口的伤已被处理过,但体内噬心蛊仍在肆虐。谢无烬坐在床边,手中把玩着那枚玄冥令,血咒在他脸上蜿蜒如蛇。
"醒了?"他忽然掐住她脖颈按在墙上,"用整个苗疆陪葬换你活命,这笔交易划算么?"他眼底翻涌着癫狂,"你知不知道,当血藤刺穿你心脏时,我竟想毁了这天下给你陪葬!"
沈昭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暗红血块溅在他衣襟。谢无烬慌乱地松开手,却见她从枕下摸出把匕首——正是三年前她刺他的那把。刀刃抵住他心口时,她忽然笑了:"谢无烬,你怕死吗?"
他握住她颤抖的手,将刀尖又送进半寸:"从被你刺穿心脏那日,我就在等这一刻。"血珠顺着刀刃滑落,在他苍白皮肤上绽开妖异红梅,"杀了我,或者……"他忽然低头吻住她染血的唇,"用你的余生来恨我。"
窗外惊雷炸响,沈昭月手中的匕首"当啷"落地。她终于看清他眼底翻涌的不只是杀意,还有比血咒更深的执念。当他的血滴进她心口伤处时,那些沉睡的蛊虫突然苏醒,在她皮肤下游走成血色图腾。
苗疆禁地深处,沈昭月被铁链锁在祭坛中央。七十二根青铜柱上刻满血咒,谢无烬正在用匕首划开手腕,将血注入阵眼。三日前她毒发时,他竟剖开自己心口取心头血为她续命。
"够了!"她挣扎着嘶吼,"你会死的!"
谢无烬回头轻笑,脸上血咒已蔓延至脖颈:"死在你手里……总比被血咒反噬成魔好。"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旧伤——那是她三年前刺的,如今却成了封印血咒的关键。
当最后一道血咒没入阵眼时,地动山摇。沈昭月看着他身影在红光中逐渐透明,突然想起那日他吞下血咒时说的话:"若这世间真有轮回,我愿用永世不得超生换与你相遇。"
“不要——”她拼尽全力挣断铁链,身影踉跄却坚定地扑过去,指尖堪堪触及他消散的衣角。谢无烬的身影如烟似雾,化作漫天血蝶,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翩然起舞。最后一片蝴蝶坠落时,轻轻停在她的掌心,而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释然的笑意,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阿月,你看……血色的花……开在黎明前最美……”话音未落,祭坛轰然崩塌,天地间只剩她掌心的一点余温,与那抹凄艳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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