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锋

清晨六点半，陈燃的手机在枕边疯狂震动，《全职高手》的主题曲撕裂了混沌的梦境。

他蒙着被子闷哼一声，摸索着按下暂停键，屏幕亮起的瞬间，三条来自鹿亦珩的消息像催命符般刺入眼帘。

“再不起床就赶不上早班车了。”

“便利店今天有新口味饭团，给你带了。”

“最后通牒，五分钟后楼下见。”

字里行间仿佛都带着那家伙挑眉坏笑的模样，陈燃咬着后槽牙坐起身，踢开缠在腿上的被子，“鹿亦珩你等着，今天非把你饭团抢光不可！”

十分钟后，陈燃头发炸得像鸡窝，校服领口歪歪扭扭，书包带子斜挂在肩头，脚下的运动鞋还系着鸳鸯结，就这么狼狈地冲下楼梯。

单元门口的梧桐树下，鹿亦珩倚着树干低头刷手机，晨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白色校服被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活脱脱从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唇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哟，陈大少爷终于舍得下来了？再晚会儿，饭团可就进我肚子了。”

“少废话！”陈燃一把夺过印着卡通图案的便利店袋子，指尖不经意擦过鹿亦珩的掌心，温度顺着皮肤窜到耳根。

他慌忙后退半步，强装镇定地扯开饭团包装，“要不是怕你路上无聊到把自己蠢哭，我才不这么早！”

话落，却见鹿亦珩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一盒饭团，正是他最爱的明太子口味。

两人并肩往公交站走，晨跑的大爷大妈擦肩而过时，都忍不住多看这对养眼的少年几眼。

鹿亦珩突然伸手，指腹轻轻按在陈燃翘起的呆毛上，“这儿炸毛了。”

陈燃条件反射地拍开他的手，力道却没敢太重，“手！洗手了吗？别把你做题的脏爪子往我头上放！”

“早上刚洗的，比你干净多了。”鹿亦珩晃了晃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加快脚步跑到前面，转身倒退着走，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陈燃，“说起来，上次是谁打球摔泥坑里，还非要我背回家来着？”

“是你爹。”

陈燃本以为鹿亦珩会生气，结果他突然靠近陈燃，在他耳旁轻声细语，“Daddy～”

语气暧昧。

“靠！鹿亦珩你又发什么神经？！”

公交车缓缓进站，陈燃眼疾手快抢到后排靠窗的两个座位。

鹿亦珩刚坐下，就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深蓝色封面的竞赛题集，钢笔帽在指间转得飞起。陈燃立刻警惕地凑过去，鼻尖差点撞上对方的肩膀：“你干嘛？一大早就做题？要不要这么卷？”

“对啊，不像某人，每天混日子。”鹿亦珩故意把“混日子”三个字咬得很重，修长的手指在题集上敲了敲，“这次数学竞赛的压轴题，我昨晚已经解出三种解法了。”

“谁混日子了！”陈燃一把夺过题集，纸张翻动的声音清脆作响，“不就是竞赛题吗？你爹我还能怕你？”他低头扫了眼题目，密密麻麻的公式却突然变成了鹿亦珩带笑的眼睛。

余光里，那人正撑着头盯着他，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薄荷混着雪松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鹿亦珩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陈燃泛红的耳尖，“哟，万年老二要挑战学神了？行啊，做对一道，我请你喝学校后门那家网红奶茶。”

“赌就赌！”陈燃猛地翻开题集，笔尖却在草稿纸上悬了半天。

公交车颠簸着驶过减速带，他的手肘不小心撞上鹿亦珩的胳膊，两人的校服袖子摩擦出细微的声响。

陈燃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可鹿亦珩时不时伸手指点的动作，总让他心跳乱了节拍。

等公交车到站时，陈燃的草稿纸上只写了半道题的步骤，字迹还歪歪扭扭的。

他把题集扔回给鹿亦珩，耳尖通红地嘴硬：“这题超纲了！不算！肯定是你故意找的怪题！”

“好好好，不算。”鹿亦珩笑着把题集收进包里，起身时故意凑近，“不过奶茶还是会给你买的，谁让我们燃燃这么可爱。”

他伸手去揉陈燃的头发，被恼羞成怒的少年一把拍开。

两人打打闹闹走进教室，却看见鹿亦珩的课桌上堆满了粉色信封和精致的礼物盒，还有几支娇艳的玫瑰斜插在矿泉水瓶里。

陈燃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心里像是突然被塞进一团乱麻。

他大步走过去，手臂狠狠一挥，情书和礼物纷纷坠地，“哗啦”一声，引得全班同学齐刷刷转头。

鹿亦珩看着满地狼藉，无奈地笑了，“又发什么脾气？这些都是同学的心意。”

“谁发脾气了！”陈燃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饭团，重重拍在桌上，塑料包装被压得发出刺耳的声响，“吃这个，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许碰！万一有毒怎么办？”

鹿亦珩突然凑近，陈燃能清楚看见他琥珀色眼眸里跳动的笑意，“吃醋了？”

温热的呼吸扫过泛红的耳尖，陈燃像被烫到般往后躲，后腰撞在桌沿上发出闷响。

“谁吃醋了！”陈燃梗着脖子，耳朵红得滴血，“我只是怕你吃坏肚子，影响考试，到时候没人给我当对手！毕竟打败废物可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上课铃适时响起，数学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

陈燃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黑板，忽然感觉左边的胳膊被轻轻蹭了一下。

转头就看见鹿亦珩那张放大的俊脸，近得能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金粉，圆珠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这道题用拉格朗日定理更快。”

他说话时故意压低声音，带着雪松香气的气息钻进陈燃的鼻腔。

陈燃红着脸警告：“别越界啊！”

鹿亦珩指了指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肩膀，嘴角勾起坏笑，“明明是你先越界的。”

他手腕翻转，草稿纸上已经列好新的解题步骤，钢笔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却不及他眼中的笑意灼热。

课间铃刚响，教室瞬间化作沸腾的漩涡。

粉笔灰在阳光里打着旋儿，桌椅挪动的吱呀声、此起彼伏的笑闹声，混着不知谁的mp3漏出的流行歌曲片段，将空气搅得发烫。

陈燃刚把篮球杂志塞进课桌，就瞥见三五个女生红着脸凑向鹿亦珩的座位，马尾辫女生小林走在最前面，发圈上的草莓装饰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其中一个少女帆布鞋在瓷砖地面上碾出细小的沙沙声，她咬着下唇，攥着练习册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处甚至透出淡淡的青意。

练习册边角被反复揉搓得发皱，某页还贴着半枚掉落的修正贴，显然是她昨晚反复钻研的“战场”。

“鹿同学……”她的声音比窗外的蝉鸣还轻，耳垂红得像浸了草莓汁，“这道导数题我想了好久都不会，能不能麻烦你给我讲讲？”尾音颤抖着，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鹿亦珩刚合上《费曼物理学讲义》，喉结随着吞咽动作轻轻滚动。

他正要伸手接练习册，忽然一阵风掠过，陈燃不知何时冲过来，书包带子甩在身后，撞得旁边的课桌“哐当”响。

“他很忙！”陈燃一把夺过练习册，纸张被扯得哗啦作响，“我教你！”

少女惊讶地后退半步，发梢扫过陈燃的校服拉链。

陈燃这才看清题目——竟是上周数学竞赛的压轴题。

他握着笔的手微微发颤，余光瞥见鹿亦珩似笑非笑地撑着头，衬衫领口松开两颗纽扣，露出冷白的锁骨。

后排男生突然爆发出憋不住的哄笑，陈燃感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一团墨渍。

笔在草稿纸上悬了半分钟，身后传来压抑的笑声，陈燃的脸涨得通红，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这时，鹿亦珩双手插兜，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踱了过来，白色校服袖口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在经过陈燃身旁时，那柔软的布料似有若无地扫过他手背，像是羽毛拂过，带着一丝酥麻的痒意。

鹿亦珩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轻而易举地抽走陈燃手中紧攥着的练习册。

他拿起钢笔，笔尖悬在草稿纸上方片刻，便开始流畅地书写起来，钢笔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辅助线应该这么画。”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倾听的魔力。

讲解过程中，鹿亦珩一边说着解题思路，一边无意识地挪动脚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肩膀不经意间轻轻贴在了一起。

陈燃感觉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能清晰感受到鹿亦珩胸腔随着说话而产生的震动频率，一下又一下，仿佛也在撞击着他的心。

那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萦绕在鼻尖，混合着纸张与笔墨的气息，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原本就没听懂的题目此刻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只剩下身旁人的温度和气息。

等女生红着脸道谢离开，陈燃撇了撇嘴，捡起地上的彩铅往笔袋里塞，“得意什么，不就是会道题嘛。”

鹿亦珩伸手揉了揉陈燃乱糟糟的头发，指尖还残留着纸墨的气息，“是啊，我们燃燃最厉害了。不过下次再逞强，记得先把自己的功课学好？”

陈燃拍开他的手，耳尖发烫，却在低头整理文具时，偷偷勾了勾唇角。

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恍惚间，竟分不清哪道轮廓是自己，哪道是心里那个总爱捉弄他，却又比谁都要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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