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话里针

郑楚玉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笑意。她在姨母膝下多年，对姨母的喜好自是了然于胸。外人总以为姨母钟爱金银显得俗气，可在她眼中却并非如此。唯有真正经历过困苦日子的人，才会懂得金银的珍贵。若连温饱都难以维持，又谈何其他？姨母精心装点这座院子，想必是怀着弥补自己过往的心思，同时也在努力将她塑造成一位合格的贵女，为的是让她将来能够觅得一门好亲事。这份深沉的用心，郑楚玉早已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因朱夫人那边尚有要事，郑楚玉便嘱咐乳母周氏送姜媪出门。一路上，周氏满脸堆笑，言辞间尽是嘘寒问暖，句句不忘将话题引向“自家姑娘初来乍到，还望嬷嬷多多照应”的方向。然而，她的眼神却透着几分急切与贪婪，似乎在暗中窥探某种契机。临别时，她竟试探性地打听起来夫人房中的事务，那副攀附权势的迫切模样，令姜媪眉头微蹙。姜媪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这等市侩之人若长久伴随女郎左右，恐会侵染其心性；如此下去，只怕误人误己。想到此处，她心中已有计较，决定回禀夫人，需对这位乳母稍加提防才是。

待周氏回来时，郑楚玉已在屋内梳洗完毕。妆奁里摆着朱夫人备下的衣裙，因她尚在孝期，皆是月白、藕荷、浅碧等素色。这些衣裙质地精良，做工精细，每一件都像是一件艺术品。她随手挑了件月白色软缎襦裙，裙摆绣着几簇暗纹兰草，那细腻的针法和精美的图案让人眼前一亮。乌发松松挽了个髻，仅用一支羊脂白玉簪固定，那温润的玉质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整个人清清爽爽，倒比平日多了几分娴静，宛如一朵盛开在山间的百合花，纯洁而美丽。

暮色四合，天边的余晖似残火般黯淡下去。朱夫人遣了丫鬟前来相请用膳，郑楚玉略一颔首，便携着贴身丫鬟烟云缓步而行。身后，周氏急切地使着眼色，那目光如钩子一般刺来，却被她全然当作未曾看见。她怎会不懂乳母的心思？无非是想着借她的光，在姨母跟前讨些赏赐罢了。从前在家中时，这类伎俩早已屡见不鲜。念及此，郑楚玉唇角微扬，浮起一抹冷淡的讥嘲，眼底却如寒潭掠影般闪过一丝冷意。她心中清明如镜，深知在这错综复杂的人际漩涡中，一旦失了分寸，便会被他人的贪婪与私欲卷入无尽的泥沼。

踏入正厅时，雕花案几上已摆满了菜肴，那丰富的菜品让人垂涎欲滴。水晶肘子色泽红润，肥而不腻；蟹粉豆腐鲜嫩爽滑，香气扑鼻；碧梗香稻饭颗粒饱满，散发着淡淡的稻香；还有一盅热气腾腾的鸽子汤，汤鲜味美，营养丰富。虽只两人对食，却比在家中时丰盛数倍。郑楚玉忙敛了心神，福身笑道：“都怪姝儿来迟，让姨母久等了。”朱夫人拉她在身侧坐下，见她一身素净却难掩清丽，心中愈发欢喜：“你这孩子，年纪轻轻怎的这般客气，多歇会儿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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