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在口袋的玫瑰

“ 我口袋只剩玫瑰一片，此行又山高路远”

——start——

2003年，四川资阳发生地震，伤亡人员众多，目前还在营救中。

马梓轩拨开那一片废墟，循着声音，顺着光，瞅见废墟下一个瘦小的身型。

马梓轩一点一点地给他喂着塑料碗里的白粥，陆峻戚一口一口地接着，他身上脏兮兮的，看得出来被压在废墟下的滋味很不好受。

“叫什么名字?”“陆峻戚”

马梓轩修长的手拿起纸巾，往上面倒了点水，缓缓地擦去陆峻戚脸上的灰。

“跟我回家好不好?”马梓轩温柔地问陆峻戚。

“好。”陆峻戚想也没想就说出了这个答案。

马梓轩拉起陆峻戚的手，将暖和的大衣披在了陆峻戚身上，牵着他，带他去了队伍了，坐上消防车，又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家。

他们在四川生活了一段时间就搬家了，马梓轩带着陆峻戚搬去了重庆，他在那里找了一份警察的工作，辞去了四川消防员的身份。

马梓轩跟陆峻戚差了十五岁，马梓轩将陆峻戚带回家的时候他26岁，是队伍里最年轻有为的消防员了。那年的陆峻戚才11岁，四川的地震让他没了家，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片废墟里，却被身为消防员的马梓轩发现并被他收养。

如今，马梓轩已是35的人了，陆峻戚也是个大学生。

陆峻戚半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一行行文字。

他在看一篇小短文。

许久之后，他抬手想要擦擦眼角的泪，突然想起马梓轩说的不要用手揉眼睛。

顿了一小会，起身去抽床头柜上感冒药旁边的纸巾。“好感人啊。”

他缓缓地用纸巾擦去要落下的泪，手掌拿着一角被湿润了的纸巾，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

“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陆峻戚很快地放下手机，掀开身上的被子，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好就往楼下跑去，一下子扑进马梓轩的怀里，那棉拖鞋也落在了楼梯上。马梓轩看见这一大动作，连忙拖住陆峻戚，将他抬高了一些，不让他的脚碰到冰冷冷的地面。

把陆峻戚放到沙发上，到楼梯那将棉拖鞋捡起来套在了陆峻戚的脚上。

“小傻瓜，记得把鞋子穿好再下来，不然感冒会更加严重的。”

“知道了，知道了。”

马梓轩看着陆峻戚被冻得红彤彤的鼻子，上前用手捏了一下，陆峻戚闭上眼用鼻子蹭着他的手。马梓轩刚拿开自己的手，就被陆峻戚抱住了腰。

陆峻戚的头抵在马梓轩的胸前，马梓轩抬起手摸了摸陆峻戚的头。

“怎么了?”马梓轩挑了挑眉毛，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问陆峻戚。

“没什么。”陆峻戚抬起头，两眼有些红，脸颊两侧还挂着一点泪，但大部分泪都擦在了马梓轩的衣服上。

马梓轩最喜欢的一件毛衣，被陆峻戚拿去擦眼泪了。还是宠溺地笑笑，两只手拖住陆峻戚的一边下巴，用大拇指擦去陆峻戚脸上的一点泪。“在哭什么呀?”

陆峻戚将头埋了回去，环着马梓轩腰的两只手抱得更紧了些。

“看到一篇好感人的文章。”

马梓轩还是忍不住地笑了笑，看着怀里的小猫哭啼啼的样子，可爱极了。

都二十的人了，还这么可爱。

“你最近怎么总是回来得这么晚?”

“警局那边有一个案子，已经处理了好久了，一直找不到头绪，都烦恼着呢。”

“怪不得你脸上皱纹那么多。”

这话一说马梓轩就不高兴了，虽然年近四十，但他还是很注重自己的外表的，特别是脸，他从警局回来前还照了镜子，回来就被这个小家伙说皱纹多。

撇起嘴巴撒开陆峻戚，刚想脱下外套问陆峻戚晚上想吃什么，他去做，就来了电话。

是警局那边的。

“马哥快来，我们这有些发现。”

“好好好，我马上过去。”

放在外套上的手下来拿起了刚脱下不久的鞋子，“抱歉啊戚戚，警局那边有事情，你自己做饭吃好不好？”

“奥，不用，我约了同学去吃烧烤的。”

“那最好了，吃得开心哦。”

“嗯嗯。”

待马梓轩走后，陆峻戚才收起了自己的笑。

“案子啊……”

打开微信，对手机的另一边人发了句“出来喝酒。”的语音。对面也是回得很快的就发了个“ok”。

马梓轩从警局回来也已经凌晨了，脸上沉重的黑眼圈足矣看出他今天的疲倦。

照了照镜子，这大黑眼圈一会小家伙又要吐槽自己了。

刚准备脱下外套，就听见门那边“咚咚咚”的声音。

放下手又走过去开门。

门刚打开就扑过来一个陆峻戚，脸蛋红通通的，一身的酒味，衣服上还有些类似于八宝粥的东西。

喝酒了，喝醉了。

陆峻戚整个人软软的塌在马梓轩身上，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是一只小奶猫。

害，陆峻戚在马梓轩眼里还是个小了他十五岁的孩子，但算算他也成年了，喝点酒嘛，没啥大问题。

“梓轩，我喜欢你”

马梓轩的姿势一愣，也没怎么把这话放在心上，只觉得是大人跟小孩之间的喜欢罢了。

马梓轩给他换了身衣服，将他放在了床上，看着陆峻戚喝得红红的脸，摸了摸他的头，“以后别喝酒了，这个不好。”

陆峻戚的嘴角微微向上扬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小孩子。马嘉祺在心里这样想着。

给陆峻戚盖上被子，道一声“晚安”，轻轻地带上门。

陆峻戚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死死地抓住被子，脸上的表情挺不是滋味的。

其实……他没醉……他会喝酒……

看这样子，醉酒表白的方法看起来行不通……

马梓轩只把陆峻戚的喜欢当成小孩对大人的，并没有在其他方面上想过，但陆峻戚对马梓轩并不是马梓轩想得那种。

十五岁的年龄差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隔阂。

马梓轩35岁的人了，没对象，父母的催婚压根不放眼里，也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就知道工作，警局里边跟他比较熟的几个经常调侃他“马哥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那天，马梓轩到吃完午饭到警局，发现陆峻戚也在，还在懵逼的他就听到局长说：“小陆说他想过来帮你。”

局长说完这句话后朝马梓轩点了点头。

陆峻戚特别爱笑，他的笑惹得人笑，刚来这还没一下午的他就差不多被警局里的人眼熟了。

看到他笑的人都会来一句“这小孩真不错。”

马梓轩走过去摸了摸陆峻戚的头“怎么闲的会过来帮我了？你会弄那些吗？”

“不是你说有案子难处理吗？我过来帮帮你不欢迎？”

“没没没，我巴不得。”

“谁说我不会了，我告诉你我可厉害了，别小瞧我！”

局长这不就替陆峻戚说话了，“小陆可以的，相信他。”

“对啊对啊相信我。”陆峻戚拍拍自己的胸脯，向马梓轩表示自己可以。

“好好好，你最行了。”马梓轩又摸了两下陆峻戚的头，

“别调皮。”

“知道了。”

马梓轩的办公室桌上有一个花瓶，花瓶里面有几朵玫瑰花。

“这玫瑰好好看啊，老马你还有这闲心思养花？”

“好看就养了，怎么不喜欢吗？”马梓轩拿起花瓶里的一支玫瑰，递到陆峻戚手里，“好看的。”

“好看，跟你一样好看。”陆峻戚看着玫瑰笑了笑，将玫瑰的枝干折去，玫瑰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马梓轩给陆峻戚腾出一个位置，让他搁那待着，等他下班。

陆峻戚会这么听话地待在那？不可能。

“老马我好无聊。”

“老马就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老马你就让我帮帮你嘛！”

“老马老马老马老马……”

……

老马无语。

“诺，帮我把这个文件给宋警官，就对面办公室里的那个。”在陆峻戚的折磨下，马梓轩将刚整理好的文件递给了他，本来想自己给的，但看陆峻戚这样，只好让他来了。

“好。”终于有活干的陆峻戚拿起文件，笑眯眯地往马嘉祺刚刚指的地方去了。

马梓轩弄好的东西都让陆峻戚拿给宋弈星的。

不知为什么？陆峻戚来了以后，马梓轩的文件弄得跟以前大不一样。

这让宋弈星有些奇怪，趁着陆峻戚还没来去找马梓轩。

“马哥，你怎么把文件弄成这样啊？”宋弈星将文件扔到马梓轩的桌上。

“怎么了？我做得不好吗？”马梓轩的办事能力不差，宋弈星一般都是夸他的，这回居然来说他了。

“你看看里面的话，一直在撇清这个案子，我们本来就没有头绪，再这样肯定破不了案，总不能就这样让凶手逍遥法外吧？”

马梓轩翻阅了一番被宋弈星扔过来的文件，眉头不由得皱起来，“这不是我的文件。”

宋弈星凑近马梓轩，轻轻地说：“我觉得那个什么陆峻戚……不是个省油的灯。”

“会不会是你想太多了，小陆不是这样的人。”

“你觉得不是就不是吧，毕竟你带大的，你清楚。”

宋弈星起身，往自己的办公室回去了，因为到门口时回过头跟马梓轩说了句“文件还是你交给我手里的较好。”

以至于他并没有看见躲在门暗处的陆峻戚。

陆峻戚看着宋弈星的背影，笑了，一个看似单纯的笑容可能是没有光照着的原因，看起来有一种诡异感。

“哪盏灯会是省油的呢？”

第二天，马梓轩是被电话铃闹醒的，接起电话就是刘翊巍带有一点哭腔的声音。

“马哥，弈星他……他出车祸了……”

“什么？他昨天还好好的。”

马梓轩穿起衣服就准备往医院那边跑了，陆峻戚从房门里探出来一个脑袋，“这么早就上班吗？”

“弈星出车祸了，我去看看他。”

“是宋警官吗？”

“是他，前几天夸你好看的那个。”

“啊，这也太糟糕了，我也要去看看。”

陆峻戚坐上副驾驶，“希望宋警官他没有事。”

“嗯，这个车祸出得有些突然。”

医院，红色手术灯，里面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刘翊巍站在门口，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滴到地上。

医院手术室前的走廊好安静啊……

“翊巍！”

刘翊巍顺着声音的方向过去，瞥见马梓轩后面的陆峻戚，瞬间红了眼，走过去就是一拳挥到陆峻戚脸上。

“肯定是你，弈星早就说过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是你害的他出了车祸。”

“翊巍！小陆不是这样的人！”马梓轩边扶起陆峻戚边对刘翊巍说。

“马哥，弈星都这样了你还这么谦让他？弈星平时做事都很谨慎的，怎么可能突然就出了车祸？”

“这之间肯定是有隐情的，你这样血口喷人不好。”

“那为什么昨天才保养过的车子今天就抛了锚？”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弈星现在的情况还不确定，等弈星的情况出来了我们再说这个好吗？”马梓轩用手摸了摸陆峻戚红肿的那边脸。

陆峻戚两眼泪汪汪地看着马梓轩，对马梓轩摇摇头，不发声音地对马梓轩说：“我没有。”

马梓轩抬手揉了下他的头发，“一会再说这个。”

马梓轩去买了个冰袋给陆峻戚敷着，陆峻戚嗷嗷地说自己脸疼。

刘翊巍还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看着上面的红色手术灯变绿，他跑过去询问医生。

“已无大碍。”

得到满意的答案马梓轩和刘翊巍才放下心来。

马梓轩并不是没有怀疑过陆峻戚是凶手，但他还是不相信陆峻戚会这么干。

“我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是陆峻戚日记本里写的一句话。

马梓轩无意间看到了陆峻戚的日记本，本来想说这个小家伙写完日记也不知道放好，过去想合上却发现了这样一句话。

难道真的跟刘翊巍说的一样？为什么昨天才保养过的车子在今天抛了锚？

陆峻戚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是你做的吗？”马梓轩坐在沙发，与陆峻戚面对着面。

“啊？什么是我做的吗？”

“弈星的事。”

“怎么可能？我很喜欢宋警官的，我怎么会这么对他？”

“那为什么明明保养过的车子抛锚了？”

“那肯定是保养不到位……”

“撒谎。”

陆峻戚站起来，到马梓轩旁边，蹲下来抱住他的腿，“梓轩你相信我好不好？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陆峻戚！”

马梓轩看向陆峻戚，他的眼神里不再有往日那般的温柔了。

“我跟你差了15岁，梓轩也不是你应该叫的，辈分这块你就已经犯了错。”

马梓轩拉起陆峻戚，将他放在门外，关上门，“你走吧，以后也别再来了，这不再是你的家了。”

“你赶我走？老马你不能这样，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去给宋弈星道歉，我错了，你把门打开好不好？你不要丢下我……”

陆峻戚拍着门，马梓轩背抵着门，“我不会跟他们说这些事，你走吧，以后也别来了。”

“你也要丢下我了是吗？”

陆峻戚手垂了下去，攥成一个拳头，脸上被刘翊巍打的地方还肿着。

他走了，脚步声越来越远，马梓轩微微开了条缝，没看见陆峻戚，又合上了门。

次日，很早很早，陆峻戚就来到警局，刘翊巍并不想看见他，不耐烦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自首。”

“我有罪。”

马梓轩站在监狱的门口，狱警打开门，走进去，走到了关着陆峻戚牢房的门。

陆峻戚爬过去，带着手铐的手抓住栏杆，脸上笑着，兴奋地说：“老马你来看我了。”

“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就会来看我了。”

陆峻戚将脸贴在杆子上，“老马你以后会每天都来看我的对吗？”

“不会。”

“你是不是一句话也不想跟我多说……”

陆峻戚松手，又趴回了暗处，笑了，这个笑不再是那单纯的笑了，这个笑充满了嘲讽。

“你现在应该很后悔当初救了我吧？也许你并不该救我，我是个罪人 ，我就应该死在那片废墟里，然后被你们从里面挖出来，丢进死人堆里。”

“我不后悔，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再救你一次，但很抱歉，这次我救不了你了，你……好自为之吧。”

陆峻戚笑了，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笑，马梓轩看不清楚。

晚上，月光透过监狱的窗户照到了陆峻戚的身上，陆峻戚顺着光去看天上的那一轮月。

天上月亮真好看……

他从口袋里拿出之前马梓轩送给他的玫瑰，这枝玫瑰有些枯萎，但月光照的它很好看，可陆峻戚不觉得。

玫瑰下面的枝干上有些荆棘，划破了陆峻戚的手。

疼吗？疼。

可已经没有人会拉着他的手，轻轻地给他上药，帮他吹伤口，对他说不疼。

他好像真的错了，他亲手弄丢了最重要的人。

陆峻戚自杀了，他用玫瑰花下的布满荆棘的枝干在手腕上划了无数下。

马梓轩因为丁程鑫的这个事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他在收拾陆峻戚的东西的时候，刘翊巍来了，只是来给他送个信。

刘翊巍说陆峻戚的手里握着这封信，猜测是给马梓轩的，就送过来了。

To 梓轩：

梓轩，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这样虽然不对，但我还是想这样叫，你想教训我也教训不到啦

我干了很多让你失望的事，我现在也尝到了苦头了，对不起，我知道道歉解决不了问题，但我除了道歉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可以去弥补我做的那些事

你应该对我很失望吧……

其实从你救出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认定你了，我也想过年龄这个问题，但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但你好像并没有把我对你的喜欢放在眼里

日记本其实是我故意让你看到的，但并不是我想要的结果，所以我来认错了

不管你原不原谅我我都听不见啦，就让我这样逃避吧

对不起，还有就是，我爱你，梓轩

罪人

马梓轩放下信，去到陆峻戚的房里，他的日记本还放在桌上，马梓轩翻着，翻到最后一页。

我的嗓音是一段截停的火车 你的名字是俄罗斯漫长的国境线

马梓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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