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追逐2

江沉垂下眼睛。天台风很大，他剩下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右脸完全暴露在外。此刻说谎似乎是对那道伤疤的亵渎。

"因为...想看着你。"他轻声说。

季燃突然笑了，那笑容在夕阳下耀眼得让人心痛。"十年？从小学开始？"

江沉点头，目光落在季燃锁骨处的一个小痣上。他画过那颗痣无数次，知道它精确的位置和形状。

"你知道我每天放学走哪条路，知道我常去哪家便利店，知道我打篮球的习惯动作。"季燃的手指还停在江沉喉结上，"你比我自己还了解我。"

这不是问句，江沉却感到一阵羞愧。他的行为确实像个变态跟踪狂。也许他本来就是。正常人谁会十年如一日地偷画一个人？谁会记下对方所有的生活习惯？谁会——

季燃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那天在画室你说，因为我是光？"

江沉屏住呼吸。季燃的睫毛在夕阳下变成浅金色，眼睛里有他小小的倒影。

"那你是什么？"季燃问，"躲在光后面的影子？"

一滴汗顺着江沉脊椎滑下。季燃离得太近了，近到他能在对方瞳孔里看见自己苍白的脸和丑陋的疤痕。他应该推开季燃，应该逃跑，应该——

"我是..."江沉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灰烬。"

季燃的眼神变了。他后退一步，突然脱下T恤。江沉瞪大眼睛——季燃肋骨处有一块新鲜的纹身，是火焰的图案，橙红色的线条缠绕着肋骨，像要把他整个人点燃。

"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季燃抓住江沉的手，强行按在纹身上。皮肤相触的瞬间，江沉感到一阵电流般的颤栗。

"灰烬和火焰，"季燃盯着他的眼睛，"本来就是一体的。"

江沉的手掌下，季燃的心跳又快又重。他忽然意识到，季燃也在紧张。这个看似阳光自信的少年，手心全是汗。

"七岁那年，"江沉突然开口，"我家发生火灾。妈妈没能逃出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那场火灾。话语像刀子一样划开结痂的伤口，但奇怪的是，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疼。

季燃的手收紧了些。"是意外？"

"不知道。"江沉摇头，"爸爸从不让我问。"

季燃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松开江沉，走到天台边缘。夕阳把他的背影染成血红色，火焰纹身像活过来一样在他肋骨处跳动。

"如果我告诉你，"季燃背对着他说，"那场火灾可能不是意外呢？"

江沉浑身一震。什么意思？季燃知道什么？他们七岁时根本不认识——

"明天放学，"季燃转身，表情恢复成平常的漫不经心，"别跟踪了，直接来找我。"

他捡起地上的剪刀和那缕头发，塞进江沉手心。"还有，把头发剪短。这么好看的疤，藏着太可惜了。"

江沉站在原地，看着季燃离开的背影。天台风突然变大，吹散了他剩余的头发。右脸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中，却不再感到寒冷。

他低头看手心那缕黑发，突然想起季燃纹身下方有一行小字，刚才没来得及看清。但他在速写本上画过无数次的季燃身体，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

那个火焰纹身是新的。是为他而纹的。

江沉慢慢蹲下身，把脸埋进掌心。季燃的气息还留在他的皮肤上，像一场温柔的火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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