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飙（二）

“卖鱼咯，卖鱼咯，新鲜刚捕捞上来的鱼，包现杀，看一看，瞧一瞧——”

乱哄哄的水产市场，无数摊位像沙丁鱼罐头那样挤在一起，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

高启强穿着黑色的防水围裙，动作麻利地将鱼剖膛解肚，交给了前来买鱼的大妈。

大妈拿着鱼细细打量了一番说道：“老板，你可别缺斤少两啊，我看着不太对劲呢，这样，你再给我送条鱼，我就不追究你了。”

高启强一瞧这人的脸，便知道她是市场里惯会算计的那位大妈了，在这里摆摊的人都知道，这位大妈就是喜欢挑刺儿，为的就是占点小便宜。

他不想理这人，可想到自己摊位的位置不好，以后还指望别人来买，就挤出了笑容。

“大妈，我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咱这做的都是正经买卖，从来没有虚头的，不过你都是老客户了，我再送您个鱼头吧，回家煲汤喝可香了。”

大妈嘴里依旧嘟嘟囔囔的，不过到底是得了便宜，还是回家去了。

高启强刚送走这位难缠的客人，就迎来了另外两位恶客。

是唐小虎和唐小龙这对兄弟。

“卖鱼佬，该交管理费了啊，别磨磨蹭蹭的，识相点儿。”

他们的脸上带着不屑的审视，推搡着高启强。

“是，是，多谢您几位的照顾，我这就给。”

高启强甩了甩湿淋淋的手，赶紧在围裙上擦了擦，从口袋里掏出一叠被包的整整齐齐的零碎钞票，还没来的及打开就被一把抢了过去。

“您二位看，这下一年的摊位…”

高启强忍气吞声，好声好气地赔着笑脸，希望这样的态度能让唐家兄弟给他个好摊位。

弟弟妹妹都长大了，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他必须要努力赚钱才能养的起他们。

“哈哈哈哈哈…”

他的话逗笑了眼前的人，唐家兄弟笑出了眼泪，上下扫了高启强一眼。

随后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做了个要钱的手势，便不再理他，准备扬长而去了。

“你们！”

明明之前已经给了他们不少钱，可这两人还是贪得无厌，高启强忍不住质问出口。

“居然敢瞪我们，给他点颜色瞧瞧！”

唐小龙和唐小虎相视一笑，不顾高启强的阻拦，将他的摊子砸了个粉碎。

就在一片混乱之际。

“大哥！”

一个身影扑到了高启强身边，挡在了他面前。

乌蒙蒙的市场，突然出现了一抹亮色。

女孩看起来年龄不大，似乎是刚成年的样子，可已经看的出她未来的窈窕绝色。

她似乎是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的，几缕发丝粘在了额头上，白玉般的脸上染上淡淡的胭脂色，青涩却动人。

“小妹，你怎么来了？”

意识到唐家兄弟打量雾柔的目光，高启强不顾自己的狼狈，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但那两道目光依旧没有错过这抹动人的瑰丽。

“没想到你这个卖鱼的，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

唐小虎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哥哥唐小龙制止了。

到底他们只是个市场管理员，虽然敢用手中小小的权利要点孝敬，但是其他的还是不敢的。

唐小虎不甘地回头望了一眼，却只看到了女孩飞扬的裙角，心下有些失落。

“刚才那一幕被她看见了，哎，真是个猪脑子，怎么就说出这种话，她不会以为我是个流氓吧。”

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混话，唐小虎十分懊恼。

明明…他只是想说，她很漂亮罢了，怎么就说话不过脑子呢，现在那个女孩一定对自己印象很不好。

唐小龙拉着弟弟，面无表情，可是脑海里却是刚刚那个惊鸿一瞥的身影。

她…肯定看到自己对她大哥做的事了。

高启强一向将他的弟弟妹妹看的很紧，从来不让他们来菜市场，所以，唐家兄弟从未见过这个被保护地很好的女孩。

如今见到了，心中竟是波动不已。

待他们走后，高启强才将雾柔从自己身后拉出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准备好好教育教育这个不听话的女孩。

可是话还没说口，他就已经慌了。

女孩的睫毛湿成了一簇一簇的，她的眼睛被泪水洗过，看起来干净地一望到底，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温柔呵护一番。

“唉…小妹…我、我不是要骂你，哎呀，你知道的，大哥嘴笨，大哥就是担心你，这这这，小妹你别哭了，都是大哥不好…”

高启强手足无措，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可是一想到自己身上的鱼腥味又犹豫了。

雾柔可不在意这个，她一头扎进了高启强的怀里，让他推开也不是、抱住也不是。

闷闷的声音从他怀中传来。

“我不是因为大哥对我生气哭的…我、我就是看不得那两人对大哥、对大哥…呜呜呜…”

刚才的场景都被小妹看见了啊，他那么狼狈、赔笑的样子。

他在被顾客强行占小便宜的时候没有哭、在对着唐家兄弟卑躬屈膝却被甩脸子的时候也没有哭，却在自己落魄不堪的模样被雾柔看见了的时候，眼眶红了。

“是大哥没用…”

他想要一直做弟弟妹妹心中顶天立地的大哥，所以从不让他们来到菜市场，但没想到，就在今天被砸摊子的时候，雾柔却来了。

“大哥，我们回家。”

雾柔擦了擦眼泪，紧紧握住高启强的手。

“小妹…”

高启强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跟着她回去了，可是路上行人的眼光却让他有些自卑。

小妹那么好看，像个仙女一样，可自己却满身鱼腥味，在旁人看来，一定很不搭吧。

高启强低下了头，却感觉到雾柔握着他的手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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