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敄

黎明前的雪山宛若一头沉睡的巨兽，呼出的气息在月光下凝为细碎冰晶，闪烁着微弱的寒光。楚天踏过积雪，靴底碾过冰面的脆响声“咔嚓咔嚓”传开，每一次断裂的回音都令身旁苏婉如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把狐裘裹得更紧了些，吐出的白气在楚天后颈迅速冻结成薄霜，带着一丝冷冽。

“冰晶鹿的蹄印乱了。”楚天突然蹲下身子，指尖轻轻扫过雪地上的菱形印记。那些本该成对排列的蹄痕被搅得东倒西歪，有些甚至重叠成一片混乱的凹坑。他捻起一把雪末，在指腹融化的瞬间，刺骨的寒意顺着手指直窜上心头——这残存的灵力像针尖一样扎人。

苏婉如从腰间解下一块玉坠，淡青色的光芒扫过地面，照亮了雪层下的纹路。“三刻钟前经过的，至少是金丹期。”她的声音刚落，玉坠边缘便结上了细密的霜花。下一秒，她猛地抓住楚天的手腕，“不对，这灵力……”

话音未落，东北方向的冰杉林中传来树枝折断的“咔吧”声。楚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将苏婉如推到岩壁的一处凹陷里，紧接着三根锋利的冰棱擦着他耳边钉入石壁，“铮”的一声炸裂开来，飞溅的碎冰划破了他的脸颊，血线顿时浮现。暴风雪毫无预兆地卷来，能见度骤然跌至不足十步，鹅毛大雪中隐约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冰魄宗的追踪符！”楚天用袖口抹去脸上的血迹，指尖黏着半融化的冰晶。脑中闪过父亲临终时攥住他手的画面，“冰魄寒芒过处，血脉尽封”，那句话犹在耳畔。而此时，苏婉如的狐裘领口已然结满了蛛网般的冰霜。她匆忙扯开系带，布料落地的一瞬间，数十根地刺般的冰柱从雪地下飙射而出，精准地贯穿了那块衣物。

楚天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故意让它在雪地上溅成扇形。他按住了苏婉如正要施法的手腕，用自己的血在她掌心快速写下三个字：“东北角”。三百步外有片泛着荧光的冰苔，那是家族长辈用生命换来的情报——月华之下，冰魄宗功法会有三息迟滞。

风雪愈加狂暴，刺骨的寒意席卷而来。就在楚天背靠冰壁的瞬间，苏婉如头上的簪子“啪”地断开，乌黑长发散落下来。她毫不犹豫咬破食指，一滴血珠滚落在母亲留下的护心玉上，玉面顿时浮现出燃烧般的纹路。“燃命化阳诀？不行！”楚天伸手去拦，却被一股暴涨的金光弹开。苏婉如的瞳孔转为琥珀色，发丝无风自动，而那些坠落的冰棱在离她三尺之遥时竟汽化成了雾气。

雪幕中，洛冰河的身影逐渐显现出来，他每一步落下，脚下都会结出一朵朵冰莲。当第三根冰棱穿透楚天肩膀时，苏婉如终于完成了禁术。冰窟的穹顶忽然映出晚霞般的红光，洛冰河抬起的手停滞在半空中，袖口凝结的冰晶开始滴水。“月圆之夜……”楚天趁机捏碎了藏在指间的追踪符，符纸化作灰烬混着血水渗入冰层。洛冰河退后两步，身上的冰霜铠甲表面泛起蛛网状裂痕，而苏婉如指尖的黑纹已蔓延至手腕。她凝聚最后的力量，将一道红光推向冰窟顶部的钟乳石群。

千万根冰锥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楚天没有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扑倒在苏婉如身上。一根冰锥穿透了他的左腿，但鲜血还未落地便化为冰冷的珠子。洛冰河的声音从风雪深处传来，字字如刀刮耳膜：“寒髓玉就在秘境核心……你们活不过子时……”

冰窟重新陷入黑暗，苏婉如手中的护心玉裂成两半。楚天伸出手想擦掉她睫毛上的冰霜，却发现自己的指甲泛起了一层青灰色。经脉内的上古灵力像脱缰野马般乱窜，灼烧着每个穴位。他摸向腰间的水囊想喝口水，却发现里面的水早已冻成坚冰。

苏婉如把碎裂的玉佩贴在楚天胸口，残留的暖意让他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她撕下衣襟包扎他的腿部伤口，当布条缠到第三圈时，突然停住了动作。楚天低头看见自己吐出的血液在她的裙摆上凝结成了冰花。

洞外短暂的平静让月光透过裂缝洒了进来，在满地碎冰上折射出跳动的光影。楚天默默地数着苏婉如的呼吸声，当第七次呼吸结束时，远处传来一阵轰鸣。他猛地拽住苏婉如滚动躲避，原来的位置刹那间被炸出了一个两丈宽的大洞。洛冰河踩着冰莲花缓缓升起，指尖凝聚着三寸长的冰刺。“跑！”楚天用力一推，将苏婉如送往那片闪着荧光的冰苔方向，而他自己却踉跄着单膝跪倒在地，左腿伤处再次崩裂，血红色的冰碴簌簌掉落。

苏婉如猛地甩出三张符纸，燃烧的纸灰拼凑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封”字。洛冰河冷笑一声，一脚踩上字符，青烟瞬时炸开，他的衣摆被灼出了焦痕。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角，眼里透着猎物临死前挣扎的目光。

“接住！”楚天忽然掷来一块赤红晶石，苏婉如接住的瞬间手掌就被灼痛刺穿。这是他们在火山秘境找到的炎阳晶，此刻散发出暗红的高温。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晶石按在裂开的护心玉上，瞬间有硫磺味的火星喷涌而出。

洛冰河忽然捂住右眼连连后退，脸上原本完整的冰晶面具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楚天抓住机会猛扑上去，染血的拳头砸向那道裂缝，可在距离对方面门三寸之处，攻击却被冻结的空气阻隔了。冰层沿着楚天的手臂向上攀爬时，苏婉如咬破舌尖，将一口热血喷在炎阳晶上。“轰——”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冰窟都在摇晃，楚天被气浪掀翻在地，左肩撞上冰柱发出清脆的声音。等到苏婉如扑过来时，他看到她嘴角渗出的血丝在月光下散发出诡异的蓝光。

“还能走吗？”她拉起楚天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两人互相搀扶着往更深的冰窟退去。身后传来洛冰河撕裂布帛般的怒吼，整个冰穹开始簌簌掉落碎渣。

楚天摸向腰间最后一张神行符，却在注入灵力的一瞬间听到了清脆的裂响——这张符纸也因极寒碎开了。就在这时，苏婉如猛地扯开衣领，从贴身锦囊里抖出三粒赤红丹丸。它们接触到空气的刹那，周围三寸内的冰霜立刻融化成水雾。

“含住！”她往楚天嘴里塞了一粒，自己则一口气吞下了两粒。丹药入口如炭火烧喉，楚天被呛得眼眶泛红，然而僵硬的四肢终于恢复了一些知觉。

拐角处蓝光乍现，楚天用力一推苏婉如避让，原先站立的地方炸出了一个深坑，底部布满了犬牙交错的冰刺。

洛冰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炎阳丹？你们以为——”话音戛然而止，远处随之响起冰层坍塌的低闷声响。楚天抓起一块尖锐的冰片，在掌心狠狠划下一刀，鲜血与冰片交融的一刹那，赤红的冰刃形成。苏婉如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染血的冰刃按在自己的眉心划出血痕。两人血液交汇的瞬间，耀眼的金芒爆发而出。

“你疯了吗？”楚天试图抽回手，却发现那冰刃像烙铁般粘在他们掌心。洛冰河控制的冰刺在接近他们三尺时陡然炸成冰雾，面具下的瞳孔剧烈收缩：“血脉共生术？”

苏婉如的裙摆自行飘动起来，发间隐隐浮现出楚天家族祖传的赤焰纹。她用手中的血在楚天胸口画下一道符文的刹那，冰窟地面裂开蛛网般的金色纹路。

“抓紧！”楚天搂住她的腰纵身跃入裂缝，身后传来洛冰河怒吼和冰柱崩裂的声音。下坠的过程中，苏婉如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珠还没触碰地面便凝结成了珊瑚状的冰晶。

楚天用冰刃划开自己的衣襟，小心翼翼包裹住她不断结霜的双手：“再撑十息。”不远处，隐约可见一片泛着红光的冰湖，其表面倒映着双月交辉的奇异景象。

仙回路转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