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来访者（下）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孙霜喝完茶了又想多了一些事情，他思索了一下才试探性地问宇文逐：“等一下啊，如果说独孤夜央是你妹夫家的嫡长子，那你现在算是把他再过继回来了吗？”

“不是的，我就是现在让他过来帮我干活，等忙完了我再送给他回养父母家。”宇文逐有一瞬间还想反驳孙霜说“独孤夜央的养父母不是我的妹妹妹夫，因为他们是我的姻亲”，但是仔细想想这话没必要说出来，后面让孙霜自己整理一下这些人的逻辑关系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孙霜就松了一口气，但是这种轻松还不足以让他彻底放松下来往嘴里塞点心，他身体微微前倾：“我就说嘛，我们那边就没有过继长子的规矩……”

“养父母那边的庶子里但凡是比较优秀的都被陆续过继给正妻了，所以我后面就算是把阿央收回来也没关系，你看阿央长得就很想我。”真正让宇文逐难以启齿的是，他一开始送走的是两兄弟，两兄弟就是和独孤两姐妹分别生育的，而独孤夜央的养母是也是两姐妹的同辈亲戚——意思是三姐妹里面两个年龄较大的都给自己生了孩子，现在就事论事先说孩子们的情况吧：“其实啊，他们一家一开始帮我养了两个孩子，老大叫独孤遥老二叫独孤夜央，可是后来独孤遥在街市上和大人们走散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所以我们现在把独孤夜央叫‘嫡长子’，名义上的长子。”

孙霜从宇文逐闪躲的眼神和不安的手指上看见了明显的尴尬感，但问题是他为什么明知道这些事情不算光彩还要说完，现在再假装自己看不见他的尴尬换一个话题吧：“看名字的话，老大的名字是你起的？他和宇文逸比起来谁年龄大？”

“是，老大本来叫‘宇文遥’，我为了让妹夫一家养着更放心就允许他们给孩子再换名字。”宇文逐拿到台阶就下去了，他眼神里的尴尬被一扫而光后又往前倾斜身子给孙霜兴致勃勃地讲故事：“我的孩子按年龄顺序排下来一个是：宇文迁、宇文逸、独孤遥、独孤夜央——独孤夜央后面也该考甲等射术考试了，等考上了后面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找工作找对象！”

虽然学习了这么多年的外族文化，但是现在的孙霜对一些特殊情况还是保留了自那边的一些很保守情节，他不知道现在说的事情是不是兄弟间的僭越：“但是你的长子宇文逸到现在还没有婚配啊，按理来说也应该先给宇文逸找对象。”

“得了吧，我在他小时候给他订过两次亲但是后来那两个小女孩都夭折了，真的很不吉利啊……”宇文逐倒是完全不在意地该干什么干什么，他给孙霜再续一杯茶后就以一种满脸轻松的表情继续讲故事，讲故事时当然也没有代入太多的自己的情绪了，“况且你也知道宇文迁的婚姻也不太顺利……所以我后来感觉不能再掺和孩子们的婚姻了，孩子们长大一些了自己找对象吧，我只负责按流程和他们一起办事。”

“啊？她们夭折了，那的确是不太好啊……”孙霜一听孩子夭折的信息就会联想到自己家的哥哥和小妹妹也都夭折了，虽然他们死于非命和宇文逐说的情况不太一样，他低下头继续看着茶水里沉底的茶叶半响也不吭声了。

“是呀，孩子们的存活率都成问题了何谈长大以后结婚工作。”

这时孙霜的紧张感达到了巅峰，谁还记得他今天只是来给宇文逐送礼物的？这些故事给人一种又残忍又荒谬又诡异的感觉，毕竟孙霜小时候也差一点死于溺水……

转折出现了！独孤夜央在外面敲门问自己可否入内——

“请进！”

“是。”

“有什么事情吗？”

“宿禄城的贺兰嵚大人现在带着礼物来了，他让我和他出去一趟，我们会在今天天黑前回来的。”

“那你们出去吧，等贺兰嵚打道回府的时候再把家里存放的那个紫檀木包烫金纹红绸缎的盒子送给他当礼物。”

“是。”

宇文逐说独孤夜央是自己的儿子，但是独孤夜央这次进来的时候因为手里没有拿东西所以又行了一遍很完整的礼，而且他为什么把自己的姐夫、自己的朋友叫大人？之前宇文逸就直接把贺兰嵚叫姐夫了。

孙霜目送独孤夜央离开后满脑子都在想他们家的行礼逻辑：“因为我是客人我在这里所以独孤夜央才给大家行礼吗？他和家人们在一起应该不会这样吧？”

被独孤夜央在府邸外厅接待完毕的贺兰嵚把礼物一放就准备和独孤夜央出去，因为他今天给好朋友带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信息！

两人骑上颜色一致但品级并不相同的棕红色马走了一段时间，贺兰嵚带来的小厮们在后面跟着走，从没什么路人来往府邸住宅区走出去，沿着玉门镇的官道往城里走……等大家一起走到了城中心的一家客流量和店铺大小都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老茶铺时才停下来。

贺兰嵚下马安排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和独孤大人私聊一下，阿央，咱们进去吧。”

“是。”独孤夜央下马跟着朋友进去了，贺兰嵚的小厮帮他们把马牵到茶铺后面的马厩里存着。

一进茶铺头戴米色小方巾身穿苍青色衣裤脚穿黑色长靴的伙计就跟上来招呼穿着打扮比大多数客人都考究的贺兰嵚：“请大人安，可否需要包间？”

“对对，给我们上两份店里最受欢迎的茶水点心果子。”贺兰嵚随便敷衍一下就往包间里面走，重点就是包间，他们需要一个相对独立的环境来讨论后面的事情。

等东西都上齐以后贺兰嵚确认没外人能偷听见自己还没要说的话就可是说重点：“这两天操办祭天礼的魔道组织‘夜奉团’到我们宿禄城了，老夫人居然想挑选一个团队里面的年轻巫女给城主当妾室，岂有此理啊，这种行为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这算轻视神职人员啊！”

“就是啊，人家凭什么嫁给他？”

“这个计划都有什么人支持啊？”

“就没有几个人支持，但是老夫人想让我们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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