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被撞得踉跄半步,后腰抵住青石桌沿才勉强站稳。姚可儿的发间沾着枯叶草屑,鬓角还凝着暗红血痂,混着尘土在苍白的脸颊上洇出狰狞的纹路。他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她——那个总是把脊背挺得笔直,连指尖都纤尘不染的姑娘,此刻像株被暴雨摧折的白芷,颤抖着将滚烫的泪全砸在他青布衣襟上。
"别哭..."江遇僵硬地抬起手,悬在她发顶迟迟不敢落下。粗粝的指节擦过她发间枯枝时,突然触到一片黏腻,低头便见掌心里晕开刺目的红。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后颈,他猛地扣住姚可儿的肩膀往后掰,却被她攥住袖口更紧地往怀里拽。
沾着血污的檀木药盒磕在他胸口,盒盖缝隙渗出几缕幽蓝药香。姚可儿把脸埋进他颈窝,声音闷得发颤:"能...能帮你的..."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瘫软下去。江遇慌忙揽住她脱力的腰肢,指腹触到她后背大片濡湿——那不是汗,是浸透衣衫的血。
"姚可?"江遇的声音破了音。他颤抖着打开药盒,三枚浑圆的丹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其中一枚竟还凝结着半干涸的血珠。庭院里扫地的竹帚"啪嗒"落地,惊起栖息在廊下的灰雀。他抱着怀中渐渐失温的人冲进堂屋,烛火被撞得剧烈摇晃,在墙上投下两道交叠的、支离破碎的影子
江遇将姚可儿轻轻放在床上,颤抖的手抚过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拂开凌乱的发丝。他匆匆打来热水,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身上的血污与尘土,每一下动作都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换好干净的衣裳后,他又赶忙生火煎药,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内室的方向。
药罐在炉火上咕嘟作响,江遇握着药勺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好不容易煎好药,他端着药碗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床边,半跪在地,将姚可儿轻轻扶起靠在怀中,小心翼翼地用汤匙舀起药汁,吹了又吹,才送到她唇边。可昏迷中的姚可儿毫无反应,药汁顺着她的嘴角流下,浸湿了领口。江遇见状,眼眶不由得泛红,声音哽咽:“姚可,你醒醒,把药喝了……”
此后的三日三夜,江遇寸步不离地守在姚可儿身边。困了就趴在床边小憩片刻,稍有动静便猛然惊醒;饿了就胡乱扒拉两口冷饭,心思全在昏睡的人身上。他时刻紧盯着姚可儿的面色,不时伸手探探她的额头,摸摸她的脉搏,生怕错过一丝变化。
烛火摇曳,映照着江遇憔悴的面容,眼下乌青一片,原本清亮的眸子布满血丝。他握着姚可儿的手,喃喃自语:“你拿命换来的丹药,我又怎舍得用。你快醒过来,我只要你好好的……” 屋内静谧,唯有他的低语声,和偶尔传来的更夫梆子声,在漫漫长夜里回荡。
第五日晨雾未散时,姚可儿的睫毛突然轻轻颤动。她缓缓睁开眼,朦胧的视线里,江遇趴在床沿的身影逐渐清晰。那人的发丝凌乱地垂落,额前碎发下是深深的黑眼圈,握着她的手还保持着用力的姿势,指节泛白。
"江遇..."她沙哑地唤了声。声音虽轻,却如惊雷炸响,江遇猛然抬头,磕到桌角的闷哼都不及眼底迸发的惊喜:"姚可!你醒了?"他几乎是踉跄着起身,瓷碗里早凉透的药汁洒在衣襟也浑然不觉,颤抖的手悬在她额头上方迟迟不敢落下,"觉得哪里痛?饿不饿?我这就去熬粥!"
姚可儿虚弱地扯动嘴角,却在瞥见他腰间空荡荡的药囊时瞳孔骤缩。干涸的血迹在银黑衣襟上凝成暗痂,那是她昏迷前死死攥住的地方。"丹药..."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江遇按住肩膀重新躺回被褥。
"在这儿。"江遇从怀中掏出原封未动的檀木药盒,放在她掌心,"比我的命还金贵地收着呢。"见她怔愣着要开口,又急忙堵住话头:"大夫说了,你失血过多……得好好养着。”
姚可儿攥着药盒,指腹摩挲着盒面细密的裂纹——那是她在丹房被修士击落在地时留下的。泪水突然涌出,她别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我明明...明明拿血换来的..."
"所以我更要好好活着。"江遇突然倾身,将她颤抖的身子拢入怀中。熟悉的青竹气息裹着烟火味扑面而来,他下巴轻轻蹭着她发顶,声音闷得发颤,"你敢死在我前头,我就把这药全喂给村口老黄狗。
姚可儿嘴浅笑,似春日里摇曳的花,想要赶他走手却没了力气。晨光穿透窗棂,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镀了层金边,驱散了多日来萦绕在屋内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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