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马嘉祺盯着手机屏幕,那条"要嫁人"的信息像刀一样扎进眼睛里。他翻身下床,光着脚在地板上踱步,冰凉的触感从脚底蔓延到全身。
窗外,十月的风卷着枯叶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响声。凌晨三点十七分,整座城市都在沉睡,只有他的大脑疯狂运转。
报警?上次的教训历历在目。直接冲去白家?可能只会让白枝狸处境更糟。告诉赵老师?学校能干预家庭决定吗?
马嘉祺的手指悬停在父亲的联系人上方,犹豫了足足一分钟,终于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父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怒气:"嘉祺?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爸,"马嘉祺的声音比他想象的更嘶哑,"白枝狸要死了。"
沉默。然后是窸窣的穿衣声和脚步声。五分钟后,马嘉祺坐在客厅沙发上,面对神色凝重的父母,把一切都说了出来——从最初发现的伤痕,到翻垃圾桶的场景,再到今晚收到的医院诊断书和嫁人消息。
母亲捂着嘴哭了起来,父亲的表情越来越阴沉。马嘉祺说完后,客厅里只剩下时钟的滴答声。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父亲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马嘉祺攥紧拳头:"我怕你们让我别管闲事...就像上次..."
父亲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在你眼里,我和你妈就这么冷血?"
马嘉祺愣住了。
父亲转过身,眼睛里闪烁着马嘉祺从未见过的东西:"我明天...不,今天一早联系李律师,他是我的大学同学,专攻家事法。你妈妈联系她妹妹,记得吗?你小姨在妇联工作。"
马嘉祺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热流涌向四肢百骸。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母亲擦干眼泪,拿出手机:"我现在就给丽丽打电话。这种情况需要固定证据,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可能还需要启动国家监护程序..."
马嘉祺第一次看到父母这样的一面——专业、果断、充满力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血液里那种见义勇为的冲动,或许正是来自他们。
天亮前的几个小时,马家的灯一直亮着。小姨李丽通过视频参与了讨论,她冷静地列出步骤:
"第一,马嘉祺想办法确认白枝狸现在的状况和具体位置;第二,我们需要更多医疗证据;第三,联系那位民警朋友,看能否以涉嫌虐待未成年人立案;第四,准备好临时庇护所..."
清晨六点,马嘉祺洗了把脸,背上书包准备出门。父亲叫住他:"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学校。"
"但是—"
"没有但是。"父亲穿上外套,"我们先去找赵老师,然后去派出所。这次,我们要做对每一步。"
学校办公室里,赵老师听完叙述,脸色变得煞白:"我就觉得那孩子不对劲...但家长总是用各种理由搪塞..."她翻出白枝狸的档案,"家庭联系人这里只有父亲白建国的电话。"
"她弟弟白小虎在我们学校初中部,"马嘉祺说,"可以试着从他那里打听..."
赵老师摇头:"太冒险了。我有更好的办法。"她拿起电话,"白枝狸上周刚拿了市作文比赛二等奖,我以通知领奖为由联系家长,看能不能让她来学校。"
电话接通后,赵老师开了免提。白父的声音粗粝沙哑:"不去!那丫头病了,以后也不去上学了!"
"白先生,这个奖很重要,关系到—"
"关我屁事!"电话被粗暴挂断。
赵老师的手微微发抖:"这态度...肯定有问题。"
派出所里,上次那位年轻民警陈亮接待了他们。看完马嘉祺提供的医院诊断书照片,他皱起眉头:"这已经构成轻伤了,但问题还是证据...除非当事人自己指认..."
"她现在被控制在家里,怎么指认?"马嘉祺忍不住提高声音。
陈亮思索片刻:"如果能有确切消息证明她面临立即危险,比如强迫婚姻,我们可以以解救被非法拘禁未成年人为由出警。"
正说着,马嘉祺的手机震动起来。一个陌生号码发来彩信——一张模糊的照片:白枝狸蜷缩在墙角,脸上血迹斑斑,旁边站着一个模糊的中年男子。附言:"明天送王老板家,彩礼八万。"
马嘉祺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陈亮捡起来一看,立刻站起身:"这够了。我马上申请搜查令。"
当天下午,马嘉祺在图书馆《战争与和平》里发现了一张新纸条。字迹歪斜模糊,像是忍着剧痛写的:
"嘉祺,当你看到这个,我可能已经不在了。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那只蓝色的纸狐狸,代表星期一的清晨,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别为我难过,至少最后的日子,我见过光。——白"
纸条背面有淡淡的血迹。马嘉祺的视线瞬间模糊,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图书馆,一边给陈亮打电话一边往白家方向狂奔。
"现在!必须现在就行动!"他对着手机吼道,"她要寻短见!她要轻生!我能感觉到!"
电话那头陈亮的声音异常冷静:"我们已经拿到搜查令,正在集结人手。马嘉祺,你冷静点,别打草惊蛇—"
马嘉祺已经挂断电话,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白家楼下,马嘉祺强迫自己冷静。他躲在对面楼栋的绿化带里,用望远镜观察四楼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但灯亮着。偶尔有人影晃动,看不清是谁。
两小时后,三辆没有标志的警车悄悄停在小区周围。陈亮穿着便服走过来,按住马嘉祺的肩膀:"退后,让我们专业人员来。"
马嘉祺摇头:"我必须一起去!她看到陌生人会更害怕!"
经过短暂争执,陈亮勉强同意马嘉祺跟在队伍最后面。
上楼时,马嘉祺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警察敲门表明身份后,里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和重物倒地声。一分钟后,白父才开门,满脸堆笑:"警官有事?"
"我们接到举报,怀疑你们非法拘禁和虐待未成年人。"陈亮亮出搜查令,"请配合调查。"
白父脸色一变:"胡说八道!那死丫头自己—"
马嘉祺已经冲了进去。屋子狭小昏暗,弥漫着酒精和腐败食物的气味。他推开一扇虚掩的门,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景象——
白枝狸被绑在床头,嘴上贴着胶带,左眼肿得睁不开,裸露的手臂上布满新旧伤痕。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左手腕,一道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地上扔着一块碎玻璃。
"白枝狸!"马嘉祺冲过去,颤抖着撕开胶带,"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白枝狸的右眼微微睁开,看清是马嘉祺后,一滴泪滑过肿胀的脸颊:"对...不起...纸狐狸...还没折完..."
随后赶到的警察控制住了试图反抗的白父和白母。陈亮拍下现场照片,救护人员迅速为白枝狸处理伤口。
"多处软组织挫伤,脱水,营养不良,左手腕浅表割伤,需要进一步检查是否有内伤。"救护员简短汇报,"必须立即送医。"
马嘉祺握着白枝狸没受伤的右手,跟着担架下楼。阳光下,她苍白得像张纸,仿佛随时会消失。
"坚持住,"马嘉祺声音哽咽,"我们说好的,你要去大学,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白枝狸微弱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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