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 1680 年冬,澎湖渔翁岛。朔风卷着咸腥的海雾扑在营寨旌旗上,刘国轩握着刀柄的指节泛白,青甲上凝结的盐霜簌簌掉落。当他将 "清军水寨" 探报掼在案几,檀木桌面发出沉闷的震颤:"冯锡范!" 他猛然扯开披风,露出内里绣着日月纹章的明式战袄,刀锋般的目光剜向对方递来的鎏金 "海澄公" 印信,"你要我," 声浪裹挟着帐外呼啸的海风,"拿弟兄们用命换来的大明衣冠," 忽然攥紧案头那面褪色的 "明" 字帅旗,猩红穗子扫过烛火,"换顶清廷的乌纱帽?"
冯锡范的银丝拂尘轻轻扫过 "剃发令" 黄绫,绫面上 "留头不留发" 的朱批在摇曳的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他踱步至帐前,望着港内歪斜的福船 那些被海风撕裂的帆影,恰似大明王朝破碎的残梦。"伯轩," 他忽然压低声音,手中 "监国" 令牌撞出清越声响,"郑经已退隐承天府,克塽才十五岁..."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浪涛拍岸的轰鸣,仿佛是历史沉重的叹息。
公元 1681 年春,福建平海卫。施琅将令箭重重拍在铺满贝壳的 "潮信图谱" 上,贝壳碎裂的声响混着墨香。他苍老的手指抚过 "鹿耳门" 标记,那里用朱砂画着弯弯的潮汐曲线:"大人," 眼角皱纹里藏着狡黠笑意,"郑军靠潮信守了二十年," 忽然举起刻满荷兰文的青铜罗盘,铜绿斑驳的指针在烛光下微微颤动,"这次," 凑近姚启圣耳畔,"咱们用," 指尖狠狠戳向图谱上的暗礁群,"他们的老法子。"
姚启圣的狼毫悬在 "火攻十策" 的绢帛上方,墨迹欲滴。他凝视着海图上用金粉标注的 "八罩水湾"—— 那里密密麻麻画着三百艘火船的标记。"施将军," 声音突然变得冷硬如铁,"刘国轩在澎湖布下的,可不是普通火船..." 帐外忽起一阵怪风,将案上的兵书吹得哗哗作响,似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惨烈海战。
公元 1683 年夏,澎湖西屿。惊涛拍岸的轰鸣中,刘国轩的令箭狠狠摔在 "清舰突入" 急报上,羊皮纸被锋利的箭簇划开裂口。他盯着海面上破浪而来的荷兰夹板船,船帆上的十字旗猎猎作响:"曾遂!" 海风掀起他银白的鬓发,"你说鹿耳门退潮," 抓起案头的潮汐表狠狠甩向空中,泛黄的纸张在风中纷飞,"清舰进不来..."
曾遂单膝跪在焦黑的礁石灰烬旁,佩刀深深没入礁石。他望着手中残缺的罗盘 那上面的天池水早已干涸,指针歪向南方:"大帅," 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施琅用了," 举起染血的碎木片,上面依稀可见 "大明永历" 的刻痕,"咱们当年," 海风卷起他染血的战袍,"收复台湾的潮信时辰..." 远处传来清军舰炮的轰鸣,震颤着整片海域。
公元 1683 年秋,澎湖大营。施琅的横刀将 "刘国轩请降" 书劈成两半,碎纸如白蝶纷飞。他盯着书末 "保留衣冠" 的墨迹,眼中腾起怒火:"来人!" 抓起案头的 "剃发令",黄绫在风中猎猎作响,"把这封信," 指向澎湖城头飘扬的明旗,"给刘国轩送去," 突然扯开领口,露出剃得发青的前额,"就说我施琅," 笑声混着海浪声,"头发早剃了!"
刘国轩的指甲深深抠进 "拒降" 疏,指缝渗出鲜血。他望着海面上漂浮的尸体 那些穿着大明衣冠的将士,如今都成了海浪中的亡魂:"施琅!" 他握紧手中的断剑,剑柄上镶嵌的明珠早已脱落,"你当年在郑家军," 剑锋指向北方,"发过的誓," 海风卷起他染血的披风,"都喂了红毛鬼?" 远处传来清军舰船的号角声,凄厉而悠长。
公元 1683 年夏,台湾东宁王府。郑克塽的手指死死攥着 "延平郡王" 金印,冷汗顺着印纽的蟠龙纹滴落。他望着冯锡范蟒袍上的补子 那团金线绣的麒麟,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冯先生," 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颤抖,"澎湖丢了," 展开残破的 "海权图",上面被红笔圈出的据点几乎全部沦陷,"咱们的水师," 喉结滚动,"只剩二十艘..."
冯锡范的玉笏叩在青砖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望向殿外涌动的人群 那些百姓的眼中,既有恐惧,也有期待。"郡王," 压低声音,手中 "招降" 旨的檀香混着血腥气,"施琅说," 提高声调,"只要归顺," 指向供奉郑成功画像的祠堂,"保咱们," 目光闪过一丝复杂,"郑家家庙..."
公元 1683 年秋,台湾鹿耳门。腥风裹着硝烟扑面而来,刘国轩的血衣紧贴在箭簇穿透的伤口上。他凝视着施琅帅旗上的 "施" 字,那抹猩红刺得他眼眶生疼:"施将军," 指尖划过 "精忠" 腰牌,上面的刻痕早已被岁月磨平,"你看这牌," 举起染血的令牌,"是先王亲赐的..."
施琅的佩刀重重顿在甲板上,刀刃没入木质甲板半寸。他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台湾岛轮廓 那里曾是他出生入死的战场,如今却成了不得不征服的土地:"伯轩," 声音罕见地低沉,"我也不想," 展开 "平海" 诏书,明黄色的绸缎上朱批耀眼,"但圣命难违..." 海面上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两人沧桑的面容。
公元 1683 年冬,北京紫禁城。康熙皇帝的指尖摩挲着 "郑克塽归降" 表,龙纹袖口扫过案上的施琅捷报。"施爱卿," 目光落在地图上新标注的 "台湾郡县","你说刘国轩," 晃了晃手中密报,"在澎湖," 声音突然变得凝重,"沉船三十七艘..."
施琅的玉笏重重叩地,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他望着殿角岳飞画像 那身褪色的战袍,仿佛与澎湖海战中将士们的血衣重叠:"陛下," 想起海战中惨烈的一幕,声音微微发颤,"末将在海战中," 举起半截断箭,箭杆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见过," 指向南方,"郑军士兵," 喉结滚动,"抱着火药桶," 压低声音,"往咱们船上跳..." 殿外北风呼啸,似在为那些逝去的亡魂哀鸣。
公元 1683 年除夕,台湾孔庙。檀香混着血腥味弥漫在梁柱之间,郑克塽的狼毫悬在 "降清" 诏书上,墨迹在宣纸上晕染成一片乌云。他望着供桌上 "永历帝" 牌位,牌位前的长明灯在寒风中摇曳:"先王," 声音哽咽,"孙儿守不住," 展开残破的 "大明律",泛黄的书页上还留着先辈的批注,"您留下的," 颤抖着抚摸自己的衣襟,"衣冠..."
冯锡范的拂尘轻轻扫过 "剃发令",绫面上的满文刺得他眼睛生疼。"郡王," 望向庙外荷枪实弹的清兵,"留得青山在..."
"住口!" 郑克塽突然暴怒,扯断玉带,露出胸口刺青 那是个鲜红的 "明" 字,周围还结着新痂。"当年李晋王在磨盘山," 想起先辈们的壮烈牺牲,眼中燃起怒火,"宁可死," 撕碎降表,纸片如雪花纷飞,"也不," 指向北方的紫禁城,"让汉人," 声音响彻整个庙堂,"跪穿膝盖!"
与此同时,刘国轩伫立在澎湖城头。寒月洒下清冷的光辉,照着他染血的战甲。他摩挲着城砖上 "精忠" 二字 那是多年前与将士们并肩作战时,用匕首刻下的誓言。"岳大帅," 对着虚空低语,仿佛岳飞的英魂就在身旁,"您当年在风波亭," 握紧手中断刀,刀锋映着月光,"没说完的话," 望向波涛汹涌的大海,"咱们在这岛上," 轻抚腰间玉佩 那是郑成功亲赐的信物,"替您," 声音坚定而苍凉,"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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