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醋坛子打翻了

　 寝宫之外，日光正好。

　　御花园内万紫千红，春意盎然。

　　但这满园的繁盛春色，却半分也未能照进丽妃的心里。

　　她端坐在轿撵之上，一张美艳的脸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精致的妆容几乎要被这份扭曲所破坏。

　　“姜宁……”

　　丽妃从齿缝中挤出这两个字。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

　　自从那个姜宁出现，陛下对她的态度便一日比一日冷淡。

　　甚至，已经连续数日未曾踏足她的寝宫。

　　这对于一向自恃宠冠后宫的丽妃而言，是前所未有的危机。

　　是无法忍受的耻辱。

　　“娘娘，您息怒。”

　　贴身宫女翠儿在一旁低声劝慰，语气中满是小心翼翼。

　　“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宫女，您何苦与她置气？”

　　“卑贱？”

　　丽妃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声音尖利。

　　“你懂什么？”

　　“那个姜宁，透着一股子邪气！”

　　“陛下对她……很不一样。”

　　丽妃的眼中闪过浓烈的嫉恨，几乎要凝成实质。

　　“本宫必须想个法子，除了她！”

　　轿撵在暴君的寝宫外停稳。

　　丽妃深吸一口气，迅速敛去脸上的阴沉。

　　换上一副惯有的温柔妩媚，这才袅袅娜娜地走下轿撵。

　　“陛下可在？”

　　她语声娇柔，询问着守在宫门外的太监。

　　“回禀娘娘，陛下正在书房。”

　　太监躬身应道，不敢有丝毫怠慢。

　　丽妃眸光微动。

　　一个念头瞬间在她心头成形。

　　“本宫进去瞧瞧陛下。”

　　她轻启朱唇，随即带着翠儿，径直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

　　书房之外，姜宁正手持一方洁净的软布。

　　细致入微地擦拭着门窗的每一处角落。

　　这看似寻常的差事，正是丽妃特意“关照”给她的。

　　美其名曰让她熟悉环境，实则包藏祸心。

　　谁不知道，暴君的书房乃是宫中禁地，规矩繁多。

　　寻常宫人连靠近都不敢，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哟，这不是姜宁妹妹么？”

　　一个甜腻得发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刻意。

　　姜宁停下手中的活计，缓缓转过身，对着来人敛衽行礼：

　　“奴婢见过丽妃娘娘。”

　　丽妃那双描画精致的凤眼，此刻正毫不客气地上下扫视着姜宁。

　　眼神中充满了轻蔑与挑剔，仿佛在审视一件微不足道的物品。

　　“妹妹倒是勤快。”

　　丽妃语带双关，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只是这陛下的书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娘娘教诲的是，奴婢定会万分小心。”

　　姜宁垂首应道，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

　　丽妃见她这般沉得住气，心中那股无名火更盛了几分。

　　“妹妹可莫要怪姐姐没有提点你，”

　　丽妃刻意扬高了声调，带着显而易见的威胁。

　　“陛下的书房，里面的规矩大得很。”

　　“若是一不小心，弄坏了什么物件，或是冲撞了陛下龙体，那后果……”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多谢娘娘提点，奴婢都记下了。”

　　姜宁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仿佛根本未曾听出她话语中的敲打与警告。

　　丽妃见她油盐不进，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好直接发作。

　　“妹妹仔细当差吧，本宫先进去探望陛下。”

　　她冷哼一声，甩了甩衣袖，带着翠儿径直推门走进了书房。

　　姜宁望着丽妃那摇曳生姿的背影，眼神幽深，宛若古井，不起波澜。

　　她自然清楚，这位丽妃娘娘来者不善。

　　今日怕是存了心要寻她的麻烦。

　　但是，她姜宁，从来就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深吸一口气，复又低下头，继续擦拭着门窗。

　　动作比之前更加轻柔，也更加专注。

　　书房之内，暴君正端坐于御案之后。

　　神情专注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陛下……”

　　丽妃娇唤一声，身姿如柳，款款移步至暴君身侧。

　　便要如往常一般挨着他坐下。

　　暴君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目光平静，毫无涟漪。

　　“何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带丝毫温度。

　　丽妃的心，蓦地一沉。

　　面上却依旧强撑着妩媚的笑容，柔声道：

　　“陛下，臣妾听闻您近来为国事操劳，寝食难安。”

　　“特意亲手为您炖了一盅莲子羹，带来给您清清火。”

　　说着，她便示意身后的翠儿将手中捧着的精致食盒打开。

　　食盒盖子开启的瞬间，一股莲子特有的清甜香气便弥漫开来。

　　暴君的目光在食盒内的那碗莲子羹上停留了一瞬。

　　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接。

　　丽妃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陛下，这莲子羹，是臣妾一片心意，您尝尝可合口味？”

　　暴君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只是语气平淡地吐出三个字：

　　“放那儿吧。”

　　丽妃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

　　却还是依言将莲子羹小心地放在了御案一角。

　　“陛下，臣妾听闻……您近日让一位新来的宫女，在书房内伺候？”

　　丽妃按捺住心中的酸涩，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试探。

　　这句话，终于让暴君有了些微的反应。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视着丽妃，如同出鞘的利刃。

　　“怎么，你有意见？”

　　暴君的声音，冷冽如冰，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丽妃被他这眼神看得心头一颤。

　　连忙垂下头，惶恐地解释道：

　　“臣妾不敢，臣妾只是……”

　　“只是担心那宫女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万一冲撞了陛下……”

　　“她叫姜宁。”

　　暴君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语气却比方才缓和了几分。

　　丽妃心中猛地一跳。

　　姜宁？

　　这个名字，她算是彻底记住了。

　　“陛下，那位姜宁……她，究竟有何过人之处？”

　　丽妃终是没能忍住，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嫉妒与不甘。

　　暴君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他沉默了片刻。

　　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虚空，落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她……能懂朕。”

　　丽妃彻底愣住了。

　　懂？

　　这两个字，像两根尖锐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的心口。

　　她入宫伴驾多年，时时刻刻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奉承讨好。

　　自以为将顺从与乖巧做到了极致。

　　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听话，足够柔顺，便能稳固君心，长享恩宠。

　　却不曾想，暴君真正想要的，并非一个只会曲意逢迎的玩偶。

　　而是一个，能真正“懂”他的人。

　　而那个姜宁，那个身份卑贱的罪臣之女，竟然……做到了？

　　丽妃的心中，嫉妒的毒火熊熊燃烧。

　　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她绝不能容许姜宁就此得逞！

　　她一定要将那个贱婢，从陛下的身边赶走！

　　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丽妃的眼底，迅速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

　　一个恶毒的计划，已然在她心中悄然酝酿。

　　“陛下，臣妾方才进来时，瞧见那位姜宁姑娘，正在外面擦拭书房的门窗呢。”

　　她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与引诱。

　　“嗯。”

　　暴君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了眼前的奏折。

　　丽妃心中却是一喜。

　　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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