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性牢笼

刺眼的白光。这是柯凡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

他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自己躺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床上，手腕和脚踝被厚重的皮革束缚带固定。头顶是无影灯，周围墙壁是毫无装饰的惨白色。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化学药剂的混合气味，让人联想到医院手术室。

"醒了？"

一个冷静的男声从右侧传来。柯凡艰难地转头，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站在仪器旁记录数据。男人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没有任何温度，像是在观察一个实验标本而非人类。

"你们...对我做了什么？"柯凡的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

"镇静剂和少量吐真剂，标准程序。"男人放下平板电脑，走近床边，"我是莫里斯博士，新纪元生物科技的首席研究员。柯凡先生，你闯入了高度机密的军事研究区域。"

柯凡试着挣扎了一下，束缚带纹丝不动。"军事研究？那些半人半兽的东西？你们在用人做实验！"

莫里斯博士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令人不适的微笑。"'东西'？多么无知的说法。7号实验体——你叫她苏芮——是我们最成功的基因重组案例之一。人类与云豹基因的完美融合，保留了高级认知能力的同时，获得了猫科动物的敏捷和夜视能力。"

柯凡的胃部一阵翻腾。苏芮变异的眼睛、尖锐的指甲、不自然的敏捷...现在都有了解释。但更可怕的是莫里斯谈起这些时的语气，就像在讨论一台精密的机器。

"你们这是犯罪！违反所有国际公约！"柯凡怒吼道。

莫里斯叹了口气，像是厌倦了小孩子的无理取闹。"柯先生，你以为是谁在制定那些所谓的'公约'？当国家安全面临威胁时，规则是可以变通的。我们的项目得到了国防部最高层的支持。"

他走到墙边的控制面板前按下一个按钮。天花板的一部分变成透明显示屏，显示出多层建筑的结构图。"欢迎来到'方舟'，新纪元真正的研究中心。地表那家制药公司只是个幌子。"

图像切换，出现一系列实验体的监控画面。柯凡看到数十个透明舱室，每个里面都关着不同形态的生物——有的长着鳞片，有的有羽毛，还有的肢体数量不正常。最中央的舱室里，一个完全兽化的身影正在疯狂撞击强化玻璃。

"那是7号实验体，你认识的苏芮。"莫里斯的声音带着病态的骄傲，"她坚持得比预期久得多，但最终还是逃不过基因崩溃。现在她只剩下兽性本能了。"

柯凡盯着画面中那个几乎认不出人形的生物，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就在昨天，那个女孩还在他怀里颤抖着诉说真相。

"为什么？"柯凡嘶哑地问，"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里斯推了推眼镜，"最初的目的是创造超级士兵——能在极端环境下生存，具备动物特长的人类。但很快我们发现，纯人类基因太过...脆弱。"他调出另一组数据，"于是我们尝试反向工程——以动物基因为基础，植入人类特性。7号实验体就是这一方向的突破。"

显示屏切换到一段录像：年轻的苏芮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工作。她的眼睛还是正常的。

"等等...她是你们的研究员？"柯凡震惊地问。

"曾是。"莫里斯点头，"最早的自愿实验体之一。她相信这是在推动科学进步...直到发现我们在使用非自愿受试者。"他耸耸肩，"道德洁癖是重组过程中的常见副作用，通常几周后就会消失。"

柯凡突然明白了苏芮的痛苦——她不仅是受害者，还曾是这个恐怖项目的一部分。这种背叛感和罪恶感可能比基因改造更折磨她。

莫里斯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柯先生，你有两个选择：配合我们，成为项目的一部分；或者成为下一个'失踪记者'。考虑到你已经知道太多，其实没什么可选的。"

他拿起一个金属托盘，上面放着装有荧光绿色液体的注射器和一个小型手术器械。"我们会在你体内植入微型追踪器，然后给你第一阶段基因调整。不用担心，过程几乎无痛。"

柯凡的血液瞬间变冷。他疯狂地扭动身体，但束缚带太牢固了。"你们不能这样！会有人发现我失踪的！我的编辑知道我来雾隐镇了！"

"真的吗？"莫里斯露出讥讽的笑容，"你的请假邮件写的是'个人健康原因'。而且..."他拿起柯凡的手机晃了晃，"你刚刚发短信告诉同事你要延长假期。数字时代真是太方便了。"

柯凡绝望地看着莫里斯拿起注射器，针尖反射着冰冷的光。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警报声，红光开始在整个房间闪烁。

"安全漏洞！B区！"扬声器里传出机械女声。

莫里斯皱眉放下注射器，快步走向门口。就在他伸手按门禁按钮的瞬间，厚重的金属门突然被某种巨大力量从外面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第二次撞击时，门框开始变形。莫里斯脸色大变，迅速退到房间角落按下墙上的紧急按钮。"安保人员立即到7号实验室！实验体逃脱！"

第三下撞击后，门被整个撞飞。站在门口的却不是柯凡想象中的兽化实验体，而是旅馆老板马克。他满脸是血，右手握着一把消防斧，左手拿着电击枪。

"马克！"柯凡惊呼。

"没时间解释！"马克冲进来，用斧头砍断柯凡的束缚带，"整个设施都乱了，那些笼子突然打开—"

他的话被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打断。走廊尽头，一个四肢着地的黑影正向他们冲来。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柯凡也能认出那双发光的绿色眼睛——是苏芮，但比她最后一次见到时更加兽化，全身覆盖着斑点皮毛，脸部轮廓已经完全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

"快走！"马克把电击枪塞给柯凡，推着他向相反方向跑去，"她认不出你了！"

三人跌跌撞撞地穿过迷宫般的走廊，身后是苏芮——或者说曾经是苏芮的生物——的脚步声和嘶吼。警报声、玻璃破碎声和人类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整个设施似乎陷入了混乱。

"这边！"马克拐进一条侧道，推开标有"紧急出口"的门。

一条狭窄的楼梯通向下方。他们向下跑了三层，马克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卡刷开一道不起眼的灰色门。

门后是一个小型停车场，停着几辆运输车。马克跳上最近的一辆，熟练地扯开方向盘下方的面板开始搭线点火。

"你到底是什么人？"柯凡喘着气问，一边警惕地看着楼梯口。

马克的双手不停，"威尔逊是我舅舅。六年前我妹妹在镇上失踪，官方说法是离家出走..."引擎终于启动，他抬头看向柯凡，眼中燃烧着仇恨，"后来我在森林里找到了她的...一部分。从那以后，我们就在收集证据。"

停车场另一端的门突然被撞开，兽化的苏芮冲了进来。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眨眼间就扑到了车前三米处。

"上车！"马克大喊。

柯凡犹豫了一秒。苏芮——那个给他线索、信任他的女孩——就在眼前，但他却要逃跑。就在这迟疑的瞬间，苏芮扑了上来。

一声枪响。苏芮的肩膀爆出一团血花，但她只是晃了晃，继续前进。柯凡转头，看到马克举着一把小手枪，脸色苍白。

"快走！记住邮局保险箱！"马克又开了一枪，这次击中了苏芮的腿部，"我来拖住她！"

柯凡咬牙跳上副驾驶。运输车咆哮着冲向出口，在最后一刻，柯凡回头看了一眼。马克站在车前，举枪瞄准，而苏芮已经跃起，扑向他的喉咙...

运输车撞开安全栏杆，冲入夜色中。柯凡紧握方向盘，心脏狂跳。后视镜里，"方舟"设施的灯光越来越远，但那些画面却深深刻在他脑海中——莫里斯冷静的残忍，实验体的痛苦，马克最后的牺牲...还有苏芮完全兽化的样子。

仪表盘上的时钟显示凌晨4:23。再过两小时天就亮了，他必须在那之前赶到邮局，找到苏芮藏的证据。然后...然后他要让全世界知道"新纪元"的罪行，为了苏芮，为了马克，为了所有被变成"非人"的实验体。

运输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柯凡的眼泪无声地滑落。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而他知道，新纪元的人——或者别的什么——已经在追捕他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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