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岁的雪不会停

粉笔灰在午后的阳光里轻盈浮动，像无数细小的星辰在光束中游弋。讲台上，老师讲解三角函数的声音渐渐化作模糊的底噪，与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忽然，靠窗的位置传来一声极轻的"啊"，如同羽毛掠过琴弦的颤音。林墨循声抬头，看见窗外正飘落着细碎的银屑——那是南方小城难得一见的初雪。

细密的雪花在淡灰色的天幕中织就一张半透明的轻纱，每一片六角冰晶都折射着教室里的灯光，恍若散落在人间的星屑。窗玻璃渐渐蒙上一层雾气，靠窗的同学忍不住伸手，用指尖擦出一小片澄澈——操场边的香樟树正在风中簌簌摇曳，翡翠般的叶片裹着薄霜坠落，像一封封寄往大地的冰笺，在落地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墨望着窗外飘舞的雪花，忽然想起孟姝瑶曾经说过的话。她说雪是迷路的云中精灵，不小心跌入了人间。正出神间，午休的铃声悠然响起。林墨拉上外套拉链走出教室，在拥挤的走廊里，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顾清清正活蹦乱跳地说着什么，而孟姝瑶则踮起脚尖，朝他轻轻挥手。林墨穿过人群，自然而然地牵起孟姝瑶微凉的手："走吧，今天请你吃好吃的。《花火》和《飞言情》应该都出新刊了......

操场上，细雪依旧纷飞。林墨快步走向那个在雪中旋转的身影，雪花落在她的发梢，像是撒了一层糖霜。他轻轻揽住少女纤细的腰肢，与她十指相扣："今朝已然同淋雪，只愿此生共白头。"孟姝瑶的睫毛上沾着几片未化的雪花，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知道吗？"她双手攀上林墨的肩膀，微微仰起脸，"雪是落到人间的精灵。我向它许愿，在十六岁的雪里遇见了十六岁的你。"林墨凝视着那近在咫尺的樱唇，上面还沾着一片正在融化的雪花。他慢慢俯身，尝到了雪花与少女气息交织的甜美滋味。

良久，孟姝瑶轻轻推开他："不许看......"她的声音细若蚊呐，一只手捂住林墨的眼睛，另一只手抚上自己发烫的脸颊，指缝间透出的绯红比窗外的晚霞还要明艳。

"好，我转过身去不看......"林墨笑着转身，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孟姝瑶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班级里的趣事，雪地上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

不远处，顾清清撑着伞站在雪中，手里的炸串卷饼突然就不香了。她狠狠地咬了一大口，酥脆的外皮发出"咔嚓"一声响，仿佛在发泄着什么决心。

"喂，林墨，姝瑶！"她小跑着追上两人，擦了擦嘴角的油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墨，"好巧啊，你们去吃饭？带上我呗，我也没吃呢！"见林墨挑眉，她立刻补充道："我怎么也算是半个红娘了吧？林墨男神，是不是该犒劳犒劳我呀？"

"犒劳你来当电灯泡？"林墨无奈地摇头，却还是牵着孟姝瑶走进了那家新开的"久の泉"咖喱料理店。顾清清自来熟地坐在孟姝瑶旁边，兴致勃勃地翻看菜单。

孟姝瑶打量着四周：米色的亚麻桌布上摆着精致的陶瓷摆件，角落里的小音箱流淌着舒缓的民谣，暖黄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每一张餐桌。透过清澈的玻璃窗，可以看见雪花仍在静静飘落。但当她瞥见菜单上的价格时，不由得轻咬下唇："这里应该不便宜吧？林墨，要不我们换家店？而且...我也没吃过咖喱......"

"哎呀，我超想吃这家的！"林墨从顾清清手里抽走菜单，在几道招牌菜上画了勾，"我爸昨天多给了零花钱，正好尝尝鲜。听说他家的照烧鸡腿会流出琥珀色的酱汁，蛋包饭的蛋皮嫩得能抖起来......"他转向孟姝瑶，眨了眨眼："我一个人吃不完，你帮我分担点？你看，顾清清都等不及了。"

"嗯......"孟姝瑶望向窗外纷飞的雪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下次...我请你。"

暮色渐浓时，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孟姝瑶匆匆拉住林墨的手，将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塞进他手心："今晚妈妈来接我，不用送啦！"说完便像受惊的小鹿般跑开了。林墨展开纸条，上面工整地写着："阶前碎玉已三更，犹立寒灯数履声。莫笑痴心凝作雪，君来顷刻便消融。"一片雪花恰好落在"消融"二字上，化作一滴小小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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