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甜品店后的第三天，温秦晞在课间发现沈砚的课桌抽屉里多了一个保温杯。她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里面飘着几朵菊花和枸杞。

"安神茶？"她转头问正在记笔记的沈砚。

沈砚的笔尖顿了一下，耳尖微微泛红："...药店买的那个。”

温秦晞眨了眨眼。她没想到沈砚真的会喝她随手买的茶，更没想到他会带到学校来。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像发现了一只小心翼翼探出洞穴的小动物。

"有效果吗？"她压低声音问。

沈砚轻轻点头："...睡得踏实一点了。"

这个简单的回答让温秦晞一整个上午都心情愉悦。午休时，她拉着沈砚去了图书馆——不是他们初遇的那个偏僻角落，而是阳光充足的正馆。

"帮我找几本参考书？"她指着书架高处，"现代文学那部分。"

沈砚抬手轻松取下一本《二十世纪中国小说流派》，却在递给她时犹豫了一下："你...不是更喜欢古典文学吗？"

温秦晞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沈砚低头翻动手中的书页，声音几不可闻："...你书包上别着《红楼梦》的书签，笔记本封面是李清照的词。"

这个发现让温秦晞心跳加速。她从未特意告诉过沈砚这些细节，他却默默记在了心里。就像拼图游戏，她正在一片一片拼凑出那个藏在抑郁阴霾下的、真实的沈砚。

"那...帮我找《西厢记》的评注本？"她歪着头试探。

沈砚嘴角微微上扬，转身走向古典文学区，步伐比平时轻快了些。温秦晞跟在他身后，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毛衣，衬得肤色更加白皙。阳光透过高窗洒在他的肩膀上，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给。"沈砚从书架中层抽出一本装帧古朴的书，递给她时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

温秦晞低头假装翻书，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谢谢。"

他们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沈砚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温秦晞注意到他的字迹异常工整，像印刷体一样规矩地排列在横线上。偶尔他会停下来，无意识地咬住下唇，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这道题不会？"温秦晞凑过去看。

沈砚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躲开："...嗯。"

温秦晞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出示意图："你看，这里用辅助线..."

讲解过程中，她闻到沈砚身上淡淡的茶香，混合着某种清爽的皂角味道。这种气息让她想起小时候外婆家的院子，安全又温暖。

"明白了。"沈砚点点头，接过笔时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两人同时抬头，目光在空中相撞。沈砚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温秦晞能看到里面细小的金色光点。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几秒，直到图书馆的钟声敲响，才如梦初醒般各自收回视线。

放学时突然下起了雨。温秦晞站在教学楼门口，懊恼地看着倾盆大雨："早上明明是大晴天的..."

"我有伞。"沈砚从书包侧袋掏出一把折叠伞，"但...有点小。"

温秦晞眼睛一亮："总比没有好！"

撑开的伞确实不大，两人不得不紧紧挨在一起才能不被淋湿。沈砚把伞明显往她这边倾斜，自己的右肩很快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你这样会感冒的。"温秦晞皱眉，伸手把伞往他那边推了推。

沈砚摇摇头："没关系，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温秦晞直接挽住了他的手臂，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近乎零："这样就行了，我们都淋不到。"

她能感觉到沈砚的手臂瞬间绷紧，但他没有挣脱。雨水敲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成了世界上唯一的背景音，温秦晞甚至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沈砚的体温透过校服传来，比想象中要温暖得多。

"你住哪个方向？"走到校门口时，沈砚问。

"东边，梧桐巷。"

沈砚点点头："...顺路，我送你。”

温秦晞惊讶地发现，这是沈砚第一次主动提出送她回家。小小的进步像雨后的第一株嫩芽，让她心头泛起柔软的涟漪。

他们沿着人行道慢慢走，雨水在脚下汇成小溪。路过一家花店时，温秦晞被橱窗里的一盆多肉植物吸引了目光。

"好可爱..."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沈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你喜欢这种？"

"嗯！特别是这种叶片圆圆的，像小珍珠一样。"温秦晞笑着比划，"我房间里养了好几盆，但这种品种还没收集到。"

沈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走到温秦晞家楼下时，雨势稍缓。沈砚的右肩已经湿透了，头发也沾了水珠，在路灯下闪闪发亮。

"你要不要上来擦一擦？"温秦晞担心地问，"我爸妈今天都不在家。"

沈砚摇摇头，把伞递给她："...你留着用吧。”

"那你怎么办？"

"我...喜欢雨。"沈砚轻声说，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街灯上，"很安静。"

温秦晞突然理解了。对沈砚来说，雨天可能是一个天然的屏障，隔绝了世界的喧嚣，也暂时隔绝了那些困扰他的声音。

"那...明天见？"她接过伞，指尖故意划过他的掌心。

沈砚的睫毛颤了颤："...明天见。"

温秦晞站在楼道口，看着沈砚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他没有跑，而是慢慢地走着，偶尔抬头让雨水直接落在脸上，像个重新学会呼吸的人。

第二天沈砚没来上学。

温秦晞一整天都坐立不安，课间不停地看手机，但沈砚没有回复她的消息。放学后，她直接去了沈砚家——那是位于老城区的一栋公寓，她只去过一次，还是上次送他回家时远远指给她看的。

按了三次门铃都没有回应，温秦晞正准备离开，门却突然开了一条缝。沈砚站在门后，脸色苍白得吓人，眼睛布满血丝，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沈砚！你怎么——"

"别进来。"他的声音嘶哑，手指紧紧抓着门框，"我...状态不好。"

温秦晞已经挤了进去："所以才更需要我。”

公寓里出奇地整洁，却冷得像没人住过。茶几上放着几个空药盒和水杯，沙发上整齐地叠着一床毛毯——看起来沈砚昨晚是在那里度过的。

"没睡好？"温秦晞轻声问。

沈砚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上："...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温秦晞蹲在他面前，没有贸然触碰他："想说说吗？"

沈砚摇摇头，把脸埋进膝盖间："...都是黑暗。一直往下坠，没有底。"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让温秦晞心碎的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她突然明白了抑郁症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偶尔的情绪低落，而是这种习以为常的绝望。

遇秦续述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