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妖骨互斥

山风掠过树梢，带走了最后一丝追兵的响动。

＂终于走了。＂

语落，苏妄言抬头对上玄阙忽然泛红的眼角，想起他刚才失控时指尖的颤抖——原来妖怪也会害怕。

是阿，妖怪与人，有什么不一样呢！都是有血有肉的生命。她在心里轻叹。

雨不知何时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

苏妄言望着玄阙靛蓝色的瞳孔，“走。”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泥土，“我们得赶紧出发到鹰嘴崖。你的伤才能得到更好的救治。”

玄阙突然拉住苏妄言的手，眼神露出迟疑。

＂怎么？＂

似乎他是想到了什么：＂谢谢你。＂

苏妄言摆摆手：＂是你命大，不该绝。＂

＂也不知道师父外出，回来了没有…＂她喃喃自语。

玄阙看着她转身时晃动的药篓，忽然发现篓子边缘缠着几根赤金色的鳞片——那是他方才失控时剥落的。

苏妄言却像没看见般继续前行，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饰。

晨雾弥漫在山间，远处传来狼嚎。

玄阙跟在苏妄言身后，看着她踩过带刺的野蔷薇也不喊疼，只是专注地辨别着方向。

他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人类最可怕的不是刀剑，而是他们总在废墟里种出野花的固执。

鹰嘴崖笼罩在迷雾之中，平凡之人闯进，恐怕会走上三天三夜都不一定走得出来。苏妄言背着玄阙撞开医庐木门时，铜铃发出细碎的响声。

这是隐世妖医师父的住所，竹墙草顶的小屋藏在五重迷踪阵后，室内弥漫着经年不散的药香，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妖族气息。

“先躺下。”她踢开地上的药渣，将玄阙安置在竹榻上。

＂师父…师父…＂她喊了几句没有人回应就此作罢。

她伸手摸了摸男子的额头，男子的体温高得异常，颈后赤鳞几乎覆盖了半边脖颈，在晨光中泛着危险的金红色。

苏妄言解开他的衣襟，只见心口处的银针已被妖力震得弯曲，伤口周围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妖骨碎片。

“你这是妖骨在互斥。”她指尖抚过那些菱形的凸起，触感像灼烧的金属。

“烛龙的妖骨本为一体，听闻百年前那件事烛龙族体内的妖骨便被分割散落各地。

＂你体内的妖骨不单单残缺，还各自沾染了不同的气息——深海的咸涩、山火的灼烈、还有伏妖司的斩妖咒！”

苏妄言脸色凝重，不可思议的望着此人，这是何其的毅力，即使是妖，也难以忍受这般惊天海涛般的互斥。

玄阙的喉间发出低哑的嘶吼，瞳孔已完全变成竖线，鳞片顺着脖颈爬向脸颊。

他想抓住苏妄言的手腕，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已化作龙爪，尖锐的指甲在竹榻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别动！”苏妄言突然抬高声音，指尖掐住他的人中。

“你现在像一团乱麻，妖骨碎片在互相绞杀，再这样下去，就算找到所有骨片也拼不回去了。”

他猛地怔住。少女的眼睛里映着他此刻的模样——半张脸覆着赤鳞，瞳孔泛着妖异的红，这样的狰狞之态，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怖。

但苏妄言的手没有抖，反而更加坚定地按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你不怕我？＂

＂怕阿，但是此时此刻，在我眼里，你是一个病人。＂

“我需要用妄言草汁引血入脉。”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小玉瓶，瓶中装着捣烂的妄言草，“但你的妖脉已经紊乱，普通药石根本进不去。”

苏妄言咬住下唇。父亲临终前曾叮嘱她，绝不能轻易将血借给妖怪，尤其是上古大妖——那会暴露悬壶阁血契的秘密，更可能被妖力反噬。

但此刻玄阙的妖骨碎片正在崩裂，再拖下去，他可能会当场妖化，永远变不回人形。

如果他妖化没了意识，不单单是他有危险，师父建立的医馆估计也难逃一难！

苏妄言取出银针在火上炙烤，“妄言草能顺血而行，人类的血能暂时让烛龙妖骨碎片认出同源的气息。”

玄阙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三分苍凉：“烛龙族的妖骨，需要人类的血来温养。＂

＂你就不怕我借此吞噬你的精魄？”

“你不会。”苏妄言直视他的眼睛，“昨夜在破庙，你本可以杀了我求生，但你没有。”

山风穿过窗棂，吹得药柜上的铃兰轻轻摇晃。

苏妄言咬破食指，将血珠滴在妄言草汁里，淡绿色的汁液瞬间变成瑰丽的金红色，像极了烛龙鳞火的颜色。

玄阙望着那抹血色，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忍着点。”苏妄言捏起三根银针，分别刺入他手腕的“太渊穴”、心口的“膻中穴”、以及尾椎的“长强穴”——那里藏着未化形的龙尾骨。每刺入一针，她的银饰就发出一声清鸣，与他颈后的鳞片产生共振。

当最后一滴血混着草汁滴入他唇间时，玄阙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得踉跄着跌在竹榻上。

玄阙感觉到她的血液中有着微弱的妖契气息。他疑惑望着她，怎么回事？

他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惊惶的脸，妖力顺着血脉涌入她的指尖，却在触碰到她心口的银饰时猛地炸开。

玄阙忽然松开手，像是被烫到般后退。

＂怎么会如此大的反应？＂苏妄言一脸疑惑。玄阙露出慢慢平静下来的脸色。

“睡吧。”苏妄言替他盖好被子，指尖划过他逐渐退去的鳞片。

“妖骨反应如此之大＂

＂等你醒来，需要寻找让妖骨不再排斥的办法。”

玄阙点点头，闭上眼睛，却在意识模糊前抓住她的衣角。他的声音轻得像晨雾：“母亲说...若遇带悬壶银饰的人类，便信她...”

苏妄言的鼻尖突然鼻子发酸。

好久没有从别人口中听过，这么信任温柔说悬壶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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