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人10

朝漓神识苏醒，顾涸的记忆如洪流一般涌入脑海。

朱辞又溜进荒院，这次他选择翻墙。准备往下跳时，他发现顾涸一身白色中衣外披一件墨色长衫立于院中，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顾涸的背影。

簌簌风雪中，愈发显得顾涸身形单薄，挺直的背却如翠竹一般拧折不屈。”一头墨发被风吹得凌乱。朱辞正暗暗地背着提前准备好的措辞，心里无比期待着与顾涸的正式见面。

谁知在下一秒，顾涸便回过身，逆着风雪抬眸与红墙上的朱辞四目相对。对上顾涸清泠泠的眸子，朱辞脑袋忽地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全被风雪中人搅乱。他脚下一滑，身形不稳，顿时自墙上摔了下来，扑进雪里，溅了一身清寒，但朱辞此刻却只觉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脸和耳朵径直发烫。

太失风度了！

朱辞忙四脚发力，嗖地从雪地上站起来，打理头发，拉平衣裙上的褶皱。

许是在风雪里站得久的缘故，顾涸原本就还没有痊愈的身体此时轻咳了几声。朱辞一听立马就顾不得自身形象了，他丢开手中的半只耳环，急忙向顾涸奔来，一把拥住他，背对风雪肆虐的方向。

“雪雪，你……”

“滚。”

顾涸比朱辞矮半个头，他目无波澜地抬眸，苍白的薄唇对着面前的人，不痛不痒吐出一个字。朱辞翕动的嘴唇随着顾涸手中的动作渐渐地微颤，泪珠不知所措地大颗滚落，一颗砸在顾涸的面旁上，顺着他的下巴滚进衣襟里。

插进朱辞胸口的匕首一寸寸逼近心脏，两人都在赌，赌对方的心，丝毫没有退让。红色的血液顺着伤口涌出，远远瞧着粉色的宫装好似缝上一朵鲜艳夺目的花，顺着下方，花越开越大，大有遍满腰裙的趋势。

“你……你知道了？”

朱辞颤声询问。

顾涸便在此时抽回手，匕首上鲜血淋漓，血滴落雪中，烫开一个小点，似那迎风绽放的红梅。顾涸不语，转身离去。朱辞捂着胸口，半跪下去，目光恋恋不舍地追随着那墨色身影消失在那扇破旧的门后。

顾涸知道了，顾涸恨他。

朱辞拖着失魂落魄的身体走在落华街上，风雪争先恐后地将他与荒院连接的脚印一个个掩埋。

他仰着头，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肯再滚落一滴。他自找的，怪得了谁呢？他想。他脚步不成规矩，猛地踩到裙摆，一头扎进雪里，与雪实实在在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不再挣扎起来，也没力气挣扎了。

冰冷的雪贴在他唇上，他脑海里风雪一转，来到姑雪山，他们一起相伴多年的那个洞前，也是这样一场大雪。

朱辞贪吃，在附近结了数层冰的寒潭上砸出个洞，试图从这个洞里抓几条鱼上来改善伙食。谁知鱼没抓着，自己却差点溺死在寒潭里喂了大鱼。是顾涸拼命把他捞出来，拖回洞里。

那天，林微雨下山去买米了，家里只有他们两个小孩，而顾涸只有七岁。小小年纪的他也不懂得如何救醒溺水，昏迷不醒的朱辞。只能先给朱辞换上干衣服，盖上被子。做完这些，他又围着木灰坑试图生火来给朱辞取暖。

林微雨从不让俩孩子碰火，所以顾涸努力半天也没见着一颗火星子，只得放弃，回到床边去陪着朱辞。

朱辞被寒潭水一泡，脸色苍白难看，大有一命呜呼的感觉。顾涸越看眼泪流得越凶，后面他不不受控制地做出一系列拯救行动，又是迎风雪跑去姑雪庙拜姑雪娘娘，保佑朱辞长命百岁。又是怕朱辞突然被狼叼走了，匆匆忙忙跑回来给他喂温水，又是脱了鞋爬上床，用冰冷的身体给他取暖。

一个冰雕贴着自己，朱辞醒后，眼睛还未睁开，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把挨着自己的冰雕挪开。可冰雕把自己缠住，一丝缝隙都不给留，朱辞睁开眼，顾涸玉雪可爱的小脸映入眼帘。

风雪灌入眼睛里，融作雪水，耳边风雪呼呼越过红墙，朱辞只觉得自己真该死啊！是他把顾涸给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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