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诡船

第1章 忘川诡船

忘川河畔蒸腾着乳白色瘴气，沈无舟握着船桨的手突然发颤。这双摆渡过万千亡魂的手，此刻竟被河面倒影刺痛——水波中，自己脖颈处的银色锁链正渗出暗红血珠，在幽蓝河水中晕染成诡异的漩涡。

"当啷——"

镇魂铃毫无征兆地坠落在甲板，发出破碎的呜咽。沈无舟猛地抬头，渡口方向不知何时立着座白骨牌坊，藤蔓缠绕的横梁上，三个血字正在流淌：归墟引。黑袍人从牌坊后走出时，月光突然熄灭，唯有他怀中襁褓般的黑布裹着朦胧光晕，像是囚禁着一轮将熄的残阳。

"活人摆渡，犯阴阳禁忌。"沈无舟握紧船桨，骨节泛白。幽冥船的船帆无风自动，帆布上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这些被记忆困在船上的亡魂似乎感知到危险，发出细碎的呜咽。黑袍人却发出指甲刮擦铜镜般的笑声，将怀中包裹随意抛上船板："她可不是活人——睁开眼看看，沈神官。"

黑布滑落的瞬间，沈无舟的瞳孔剧烈收缩。少女腕间暗红色纹路正在呼吸般起伏，那是只有古神眷属才有的噬渊纹。千年前，他正是用这纹路为引，将暴走的古神穷渊封印在归墟之眼。更令他血液凝固的，是少女眉心那抹朱砂痣，与记忆深处穿红嫁衣的师妹林晚，生在同一位置。

"护她魂归彼岸。"黑袍人掌心亮起幽蓝令牌，沈无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令牌边缘雕刻的饕餮纹，与他千年前亲手折断的神官印玺如出一辙。还未等他追问，黑袍人已化作黑雾渗入船板，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正是当年林晚最爱的熏香味道。

少女睫毛轻颤，琥珀色瞳孔映出沈无舟紧绷的脸："这里...是忘川？"她声音像浸了露水的丝线，抬手时露出颈后月牙形胎记，沈无舟的船桨"咚"地磕在船舷——这胎记他再熟悉不过，当年为封印穷渊，他亲手在林晚后颈种下的镇魂印！

幽冥船突然剧烈摇晃，少女踉跄着跌入沈无舟怀中。这个动作让沈无舟僵如石像，记忆如潮水涌来：同样的月光下，林晚也是这样慌乱地抓住他的衣襟，那时她的嫁衣沾满鲜血，而他的剑正刺穿她的心脏...

"小心！"少女突然拽着他翻滚，三支淬毒的骨箭擦着发梢钉入桅杆。河雾中浮现出数十艘刻满骷髅的战船，船头站着身披黑鳞甲的阴兵，他们手中的锁链末端缀着狰狞的青铜钩，正是归墟用来捕捉亡魂的噬魂钩。

沈无舟扯断脖颈处的银链，锁链在空中化作百丈光刃。当阴兵的钩锁缠上船舷时，他闻到熟悉的血腥味——那是穷渊复苏前特有的腥甜，与千年前封印松动时如出一辙。少女腕间的噬渊纹突然发出刺目红光，沈无舟猛地将她护在身后，却听见她在耳畔轻声呢喃："师兄，这次换我护你。"

这句话如惊雷劈在心头，沈无舟手中的光刃差点溃散。千钧一发之际，最近的战船轰然撞来，船头鬼面张开血盆大口，喷出腐蚀性极强的幽冥毒雾。沈无舟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银链上，光刃瞬间暴涨三倍，劈开毒雾的刹那，河面被灼出一道焦黑的沟壑。

"找死！"为首的阴兵将军挥动手臂，数百道钩锁如毒蛇般射向幽冥船。沈无舟足尖点地跃起，银链在空中织成光网，锁链与钩锁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之声。飞溅的火星坠入忘川，竟让河水沸腾起来，无数怨灵从水中爬出，啃咬着阴兵的战船。

少女指尖不知何时凝出冰蓝色火焰，那火焰的形状，分明是只有上古神官才能修炼的净魂火！她将火焰按在沈无舟后背，冰凉的触感混着熟悉的体香："借你力量！"沈无舟顿感神力暴涨，银链化作巨大的锁链巨蟒，缠住最近的战船猛然一扯。船体轰然炸裂的瞬间，阴兵的惨叫与怨灵的尖啸混作一团。

然而阴兵数量太多，新的战船又从浓雾中驶出。沈无舟看到敌阵中走出个黑袍巫师，手中的骨杖顶端镶嵌着古神穷渊的獠牙。巫师挥动骨杖，河面突然裂开，一只布满鳞片的巨爪破土而出，正是穷渊的手臂残躯！

"撑住！"沈无舟将少女护在身后，从怀中掏出半块残破的命镜。命镜与少女发间的灵蝶共鸣，爆发出璀璨金光。金光所到之处，阴兵的铠甲寸寸崩裂，穷渊的巨爪也被灼烧出青烟。但这股力量太过消耗心神，沈无舟的口鼻开始渗出鲜血，意识逐渐模糊。

千钧一发之际，少女突然夺过他手中的命镜，将净魂火注入其中。命镜化作一道光柱直冲云霄，照亮整个忘川。在刺眼的光芒中，沈无舟恍惚看见千年前的林晚，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冲向穷渊。光柱落下的瞬间，阴兵战船纷纷解体，黑袍巫师发出不甘的怒吼，化作黑烟消散。

战斗结束，幽冥船伤痕累累。沈无舟瘫倒在甲板上，看着少女疲惫却坚定的眼神，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而少女眉心朱砂痣化作流萤，没入他额头。剧痛袭来的瞬间，他看到记忆深处被封印的画面：林晚站在穷渊张开的巨口前，决然将自己的灵魂献祭，而他挥出的封印之剑，实则是为了斩断穷渊对她的侵蚀...

战船上传来阴兵的嘶吼，打断了沈无舟的思绪。少女将掌心的火焰按在他后背，冰凉的触感混着熟悉的体香："先活下来，我再告诉你真相。"幽冥船的船帆突然燃起金色火焰，记忆船帆彻底觉醒，沈无舟看着帆布上浮现的嫁衣红影，终于明白这场跨越千年的阴谋，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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