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迷障

第四座祭坛笼罩在一片氤氲雾气中，沈星河踏入雾区的刹那，忽然嗅到一缕熟悉的沉水香。抬眼竟见一座朱漆楼阁，檐角挂着的铜铃随风吹响，正是沈家灭门那日的场景——父亲握着染血的断刀护在门口，母亲将他和妹妹推进密道，自己转身时发间的玉簪折射出细碎光芒。

“父亲！母亲！”沈星河下意识冲过去，却见指尖穿过父母的虚影。楼阁突然旋转，场景骤变：妹妹浑身是血倒在玄阴宗长老脚下，江逸轩持剑刺穿莫行风的胸膛，苏瑶的笑脸在黑雾中扭曲成邪魅的冷笑。

“这是……道心迷障。”洛璃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罕见的颤抖，“墟内魔气会化作修士最恐惧的执念，小友必须守住本心！”沈星河猛然咬破舌尖，腥甜中攥紧姜明远的剑穗——触感真实的粗糙麻绳让他灵台一清，幻象如镜花水月般破碎。

雾气散尽，祭坛中央立着一尊三丈高的“道心傀儡”，浑身由修士的执念与魔气凝结而成，每只手掌都握着不同的法器，眼中倒映着沈星河方才所见的幻象。

“以念为刀，以障为刃。”傀儡开口时，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小子，你看这世间皆苦，何不放任天道吞噬？”黑火在沈星河瞳中跳跃，他挥剑斩向傀儡，却见剑刃穿过傀儡身躯，自己心口却传来剧痛——傀儡竟捏碎了他幻象中“妹妹的心脏”。

“你的弱点，是太在意身边之人。”傀儡又捏碎一枚“好友的头颅”，沈星河闷哼一声，膝盖险些跪地。洛璃急切道：“小友！这些皆是虚妄！你看傀儡眉心——那是它的核心！”

沈星河强行凝聚神识，果然看见傀儡眉心有一枚琉璃珠，里面囚禁着无数光点。他突然想起姜明远的话：“天道最喜欢用执念当枷锁”，心中陡然清明。当傀儡再次捏碎“苏瑶的幻象”时，他不闪不避，任由黑火顺着傀儡手臂逆向燃烧。

“你以为我看不清？”沈星河抓住傀儡手腕，“这些不过是我心中恐惧的投影，而我的道心——”黑火在掌心化作锁链，缠住琉璃珠猛地一拽，“是要让活着的人不再受威胁，而不是被死去的幻象支配！”

傀儡发出尖啸，琉璃珠爆裂的瞬间，沈星河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被天道压迫的凡人、在末法中挣扎的修士、洛璃和姜明远陨落前的不甘。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掌心——这就是他要逆仙证道的理由，不为成仙，只为让这操蛋的天道，给所有被压迫的生灵一个交代！

祭坛崩塌时，第四颗天道碎片化作飞灰。沈星河喘息着单膝跪地，却见傀儡残骸中飞出一枚晶莹的“道心种”，缓缓融入他的眉心。洛璃惊叹：“这是上古修士凝结的道心之力，小友，你的道基已稳如磐石。”

清云宗议事殿

“什么？镇魔崖封印提前开启了？”莫行风拍案而起，震惊地看着手中的传讯玉简，“江逸轩那小子竟敢私自调动护山大阵？”苏瑶攥紧衣袖，指节发白：“方才我路过演武场，看见白长老带着一群弟子搬运玄阴宗的法器……师父，我们恐怕被卷入了一场阴谋。”

莫行风脸色阴沉，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他方才为探查秘境，强行燃烧精血催动秘法，如今内伤反噬。苏瑶慌忙扶住他，却见老长老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明远”二字的腰牌：“去后山大殿，找到初代祖师的佩剑‘明心’，它或许能帮到沈公子……还有，告诉沈清瑶，她哥哥从来没有放弃过。”

苏瑶接过腰牌时，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囚笼之外，方见真我”。她突然想起沈星河消失前，玉珏与江逸轩佩剑的奇异共鸣，心中警铃大作，扶着莫行风的手陡然收紧：“师父，少宗主的‘清霄剑’……或许根本不是清云宗的传承法宝！”

墟内第五座祭坛

沈星河看着眼前漂浮的“天道棋盘”，每一颗棋子都是一具修士的骸骨，棋盘中央端坐着一名身着白袍的老者，正捏着一枚白子细细摩挲。老者抬头时，沈星河瞳孔骤缩——那赫然是清云宗山门前供奉的“天道守护者”雕像！

“小家伙，你毁了四座锚点，可知自己在做什么？”老者落下白子，骸骨棋子突然活过来，持剑攻向沈星河，“天道吞噬灵气，是为了维系这方世界的平衡，你若毁掉所有碎片，天地将重新陷入混沌！”

沈星河挥剑斩碎袭来的骸骨，黑火在棋盘上烧出焦痕：“平衡？不过是天道为了稳固统治的说辞！灵气枯竭，凡人沦为血食，宗门相互算计，这就是你口中的平衡？”老者摇头叹息，又落下一枚黑子：“你终究太年轻，不懂天道的良苦用心。”

棋局突然翻转，沈星河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上，脚下踩着的正是江逸轩和苏瑶的尸体。洛璃的声音带着哭腔：“停下吧，再走下去，你会毁掉一切！”他猛然闭眼，却听见妹妹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哥哥，清云宗的人说你是魔头……”

“够了！”沈星河怒吼着挥出黑火，将整个棋盘烧得干干净净，“我只知道，眼前的天道是吃人的怪物，而我——”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正在愈合的命蛊伤疤，“要成为第一个咬碎它喉咙的凡人！”

老者虚影消散前，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也罢……当年姜明远和洛璃也是这般固执。小家伙，第五颗碎片下镇压着天道的‘谎言之种’，若你能毁掉它，或许真能看到不一样的天道。”

沈星河拾起棋盘下的碎片时，玉珏突然剧烈震动。他脑海中闪过苏瑶焦急的脸和莫行风咳血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清云宗恐怕已经变天了。他握紧碎片，黑火在足下凝结成传送阵：“洛璃前辈，带我回去！不管前方是陷阱还是阴谋，我沈星河都要亲眼看看，这被天道笼罩的世界，究竟有多脏！”

祭坛光芒大作的瞬间，清云宗后山传来一声巨响，初代祖师祠堂的封印被强行打开。沈清瑶握着“明心剑”，看着剑鞘上与哥哥玉珏相同的纹路，终于落下泪来——原来哥哥从来不是孤独的逆行者，在他之前，已有无数先辈用血肉之躯，在天道的铁壁上撞出了裂痕。

而现在，该轮到他们这一代，让这裂痕，变成贯穿天地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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