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机械蔷薇的谎言

通风管道的震颤让林沐瑶的牙齿咯咯作响。她蜷缩在拐角处，手肘的烫伤蹭在生锈的金属壁上，血珠顺着管壁往下淌。陆昭晔倒挂在通风口，制服领口被扯开，锁骨处的蔷薇纹身沾着机油。"还有两分钟。"他声音压得极低，喉结上的月牙形伤疤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林沐瑶没动。引爆器残片硌在掌心，金属棱角陷进肉里。十二岁那年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阁楼窗口倒挂着的少年，手里攥着偷来的退烧药，发梢还滴着雨。探照灯扫过陆昭晔的下巴，照亮那道新鲜的伤口。韩东岳的戒指划的。林沐瑶突然伸手，指尖擦过他渗血的皮肤。"你早知道我是克隆体。"这不是疑问句。陆昭晔瞳孔猛地收缩，制服袖口露出的条形码在灯光下一闪——和韩东岳的一模一样，只是数字不同。他忽然抓住她手腕往自己胸口带。"摸。"典狱长徽章边缘的钩子刮破她指尖，血珠滴在识别器上。十二岁生日那天，父亲实验室的通风管道设计图上就画着这样的钩子。追兵的皮靴声突然逼近。陆昭晔猛地把她往上一拽，两人鼻尖几乎相碰。他呼吸里有血腥味和草莓糖的甜，睫毛扫过她颧骨时像蝴蝶振翅。"现在信了？"气流拂过她耳垂，"当年把你从火场背出来的——"爆炸声截断后半句。雷枭的咆哮混着钢架坍塌的巨响，通风管剧烈震动。陆昭晔趁机把她推进垂直通道，自己却往反方向滑去。坠落中林沐瑶抓住电缆，电流顺着指尖窜上脊背。记忆碎片在视网膜上炸开——父亲塞来的试管，母亲劈裂的指甲，韩东岳抚摸培养舱的弧度。电缆突然绷直。陆昭晔不知何时已经攀到她下方，军靴卡住管道接缝。他仰头的角度让脖颈拉出锋利线条，喉结上的旧伤疤裂开渗血。"跳！"她松开电缆的瞬间听见布料撕裂声。陆昭晔接住她时后背撞在管壁上，温热的液体渗过制服沾在她脸颊——带着父亲书房里防腐剂的松木香。"呼吸。"他捏着她后颈迫使她抬头。B3区的金属门闪着红光，他忽然扯开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注射痕迹，"需要两个人的血。"林沐瑶盯着那排针孔。最新鲜的还在渗血，形状像朵歪歪扭扭的蔷薇——和苏晚晴临死前塞给她的血画图案一模一样。雷枭的吼声从头顶传来。陆昭晔迅速把她推到识别器前，自己后退半步。这个角度能让监控拍到他制服背后的弹孔——韩东岳最爱的射击位置。"你选。"手术刀拍在她掌心，刀刃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放血还是放火？"林沐瑶拇指擦过刀锋。很凉，像那年雪夜陆昭晔发梢结的冰碴。她突然调转刀尖划开自己锁骨下方的旧伤疤。血珠溅在识别器上的瞬间，陆昭晔拽过她手腕按在自己颈侧。他的皮肤烫得吓人，动脉跳动频率和识别器滴答声逐渐同步。"看着。"他强迫她抬头。屏幕映出两张脸——她的瞳孔泛起培养液的蓝色，他耳后浮现出电路纹路。绿灯亮起时，三十七个监控屏同时亮起蓝光。每个屏幕里都是不同年龄段的韩东岳，正在重复擦拭眼镜的动作。"欢迎回家，蔷薇。"三十七个声音说。林沐瑶膝盖发软。陆昭晔的手臂横在她腰间——十二岁坠楼时用的也是这个姿势，只是当时没这么多伤疤。监控屏突然全部熄灭。冰凉的东西缠上脚踝。林沐瑶挥刀听见金属断裂声，陆昭晔捂住她口鼻带她滚进右侧通道。"别出声。"他嘴唇贴着她耳廓，"它们在识别心跳频率。"她的后背紧贴他胸膛，近到能数清肋骨间的鞭痕。液体滴在肩上，分不清是血是汗。陆昭晔的呼吸越来越重，喷在颈侧的鼻息像烧红的铁丝。黑暗深处传来机械运转声。三十七个培养舱的轮廓浮现，最中央的舱体敞开着，防腐剂的味道浓得呛人。"现在。"陆昭晔推着她往前，"去看清真相。"林沐瑶踉跄着扑到舱体前。舱底液体倒映出她扭曲的脸——嘴角开裂，皮肤像蜡油般垂坠。陆昭晔突然钳住她手腕，"别碰脸。"他声音嘶哑，"韩东岳在皮肤里埋了纳米溶胶。"培养舱液体泛起涟漪。监控屏亮起刺目红光，每个韩东岳都用指节敲击镜头。敲击声汇成暴雨般的频率。陆昭晔扯开她衣领，止血带缠上锁骨带起血珠。林沐瑶听见皮肤下滋滋声，剧痛让她弓起背撞在他下巴上。"忍着。"他齿间溢出血腥味，"除非你想变成走廊里那些东西。"荧光剂接触血液爆出蓝色火苗。林沐瑶咬破嘴唇，汗珠滚进眼睛的刺痛让她想起第一次见韩东岳——他口袋里也插着同样的荧光剂。红光转为幽绿。最近的培养舱发出气压释放的嘶响，舱门升起。陆昭晔拽着她后退，"看清楚了。"他扳过她肩膀，"这才是原版。"白雾散尽，舱底蜷缩着呼吸的少女。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颊，睫毛结满冰晶——胸口起伏频率和她完全同步。"呼吸频率匹配度100%。记忆覆盖进度98.7%。"机械女声传来。陆昭晔突然松开她，踹翻试剂架。玻璃碎裂声中，脉冲枪对准自己太阳穴。"现在杀了我。"他指节发白，"否则韩东岳会通过芯片定位你。"林沐瑶扑过去抓住枪管。能量束擦着陆昭晔耳廓射入地面，烧出碗口大的坑洞。"你疯了？"她声音劈叉。陆昭晔笑了。眼下旧伤疤皱成蜈蚣状，和福利院初遇那天一模一样。他松开脉冲枪，"早就疯了。"抹掉她脸上融化的皮肤组织，"从发现你是唯一会给我留草莓糖的那天起。"警报声炸响。所有培养舱开始排水，克隆体们剧烈抽搐。陆昭晔拽着她冲向通风口，身后传来液体沸腾声。"抓紧！"他托着她大腿往上一送。林沐瑶扒住管道边缘，看见他制服后背渗出大片血迹——是挡在脉冲光束前擦伤的。她伸手想拉他，金属突然撕裂。通风管塌陷下去。陆昭晔抓住电缆，铜丝扎进掌心。血线滴在他眉心，像道竖着的红痕。"走！"他仰头吼出这个字时，喉结上的伤疤裂开。林沐瑶解下止血带缠在螺栓上，另一端系在腰间——十二岁火灾逃生演习时他教的绳结打法。电缆剧烈晃动。韩东岳出现在走廊，白大褂沾着培养液。银色遥控器在他手中，拇指按在红色按钮上。"沐瑶。"眼镜片反射冷光，"你母亲很想你。"陆昭晔松开电缆。军刺掷向韩东岳的尖啸盖过遥控器落地声。林沐瑶腰间的止血带绷直，勒得肋骨生疼。"接住！"陆昭晔在半空转身张开双臂。她松开止血带，听见皮肤下纳米溶胶沸腾的声响。下坠时三十七个培养舱爆裂，克隆体的眼睛在液体中漂浮，每一双都在流泪。林沐瑶的指尖触到陆昭晔的瞬间，培养舱的液体突然沸腾。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三十七个屏幕上同时裂开，皮肤像干涸的河床般片片剥落。"呼吸！"陆昭晔的吼声混着血腥味灌进她耳膜。他扯开领口，锁骨下方新鲜的针孔里渗出蓝色荧光——和她父亲实验室日志里记载的失败品特征一模一样。韩东岳的皮鞋碾过碎玻璃。林沐瑶突然挣开陆昭晔，扑向最近的培养舱。舱体表面凝结的水珠沾湿掌心，凉得像那年雪夜陆昭晔塞给她的退烧药外壳。"你骗我。"她指甲抠进舱体接缝，"这里面根本——"舱门突然弹开。防腐剂的气浪掀翻她刘海，露出额角尚未愈合的缝合线。陆昭晔从背后箍住她腰腹，军刺擦着她耳畔扎进舱体。金属撕裂声里，他咬着她耳垂挤出三个字："看仔细。"培养液顺着舱壁流淌，在地面汇成诡异的图案。林沐瑶突然剧烈颤抖——那分明是母亲临终前用血画的蔷薇，每片花瓣都是不同角度的韩东岳侧脸。警报声刺破耳膜。陆昭晔拽着她滚到试剂架后方，玻璃碎片扎进他小臂。血滴在她虎口，烫得惊人。"听着。"他掰开她攥紧的拳头，把脉冲枪塞进去，"只有0.3%的记忆差异。"枪管抵住自己心口时，他睫毛上的血珠坠在她手背，"是你偷偷修改了培养参数。"走廊传来机械关节转动的咔嗒声。林沐瑶突然调转枪口，能量束擦着陆昭晔肩头射穿三个克隆体。蓝血喷溅在墙上，组成跳动的倒计时。"七秒。"陆昭晔踹翻实验台，电路板爆出火花。他撕开染血的制服下摆，露出腰间缠绕的引线——和十二岁那场爆炸案现场找到的完全相同。林沐瑶的瞳孔骤然收缩。记忆碎片在脑内炸开：父亲攥着引线的手，母亲被气浪掀飞的发卡，还有阁楼窗口陆昭晔被火光映亮的侧脸。"三秒。"他抓住她后颈按向地面。爆炸的气流掀飞天花板，金属碎片如雨坠落。林沐瑶在震荡中听见自己皮肤下传来纳米溶胶沸腾的滋滋声。浓烟中伸出三十七只苍白的手。陆昭晔用身体压住她，军刺贯穿最近那只手的掌心。蓝血顺着刀槽滴在她唇上，咸涩得像海风。"现在信了？"他喘息着扯开她衣领，指尖划过锁骨下方逐渐显现的条形码。数字正在融化，如同烈日下的蜡像。走廊尽头传来鼓掌声。韩东岳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满地玻璃渣，眼镜链晃出令人眩晕的弧度。"精彩。"他弯腰拾起半截试管，"不枉我特意保留你的情感模块。"林沐瑶的枪口突然转向。能量束穿透韩东岳左肩时，他脸上还挂着那种令人作呕的微笑。陆昭晔趁机扑向主控台，染血的手指砸碎保护罩。"别碰红色按钮！"韩东岳的咆哮第一次出现裂痕。林沐瑶看见他白大褂内侧别着的照片——母亲抱着婴儿站在蔷薇花架下，背景是父亲实验室的金属门。陆昭晔的拇指悬在按钮上方。汗珠顺着他下巴滴在控制面板上，激活了某个隐藏程序。所有屏幕同时亮起，播放着同一段监控录像：十二岁的林沐瑶踮脚修改培养参数，身后站着穿福利院制服的陆昭晔。"原来如此。"韩东岳擦着肩头的血，突然笑出声，"你们早就——"爆炸声吞没了后半句。林沐瑶在气浪中抓住陆昭晔的手腕，触到的却是冰冷的机械关节。他回头看她时，虹膜闪过电路板般的蓝光。"跑。"这个字从他齿间挤出来，带着电子音特有的失真。林沐瑶的指甲陷进他手腕皮肤，撕开一道伪装层。下面闪烁着和韩东岳如出一辙的条形码。

林沐瑶的指尖陷在陆昭晔手腕的伪装层里，蓝光从裂缝中渗出，映亮她指甲缝里的血痂。韩东岳的皮鞋碾碎玻璃渣的声响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太阳穴上。

"跑？"她突然笑出声，指腹擦过陆昭晔虹膜边缘的电路纹路，"十二年前火灾那天，你也是这么说的。"掌心下的机械关节发出过载的嗡鸣，和她记忆里阁楼木地板震颤的频率分毫不差。

陆昭晔猛地抽回手。这个动作扯开更多伪装层，露出肩胛骨位置嵌着的微型投影仪——正播放着她十二岁偷偷修改培养参数的画面。走廊顶灯突然频闪，三十七个克隆体的抽搐声通过通风管传来，像无数指甲刮擦金属。

"你早知道了。"林沐瑶拽住他领口，鼻尖几乎撞上他下巴。防腐剂的味道混着血腥气，和父亲实验室爆炸那晚的气味重叠。陆昭晔喉结滚动，电子音里突然混进人声："草莓糖..."

韩东岳的白大褂下摆扫过满地玻璃碎片。他弯腰捡起半截试管的样子，和当年从母亲尸体掌心取走芯片的动作一模一样。"真感人。"眼镜链晃出令人眩晕的弧度，"可惜情感模块终究是..."

脉冲枪的蓝光擦着韩东岳耳际闪过。林沐瑶扣住扳机的手指关节发白，后坐力震得锁骨下方的条形码渗出血珠。陆昭晔突然扑过来压住她手腕，军靴踹翻的试剂架砸中主控台。红色按钮爆出火花，所有培养舱的排水阀同时开启。

"看水位。"陆昭晔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电路过载的焦糊味。克隆体们浸泡在迅速下降的培养液里，每张脸都呈现出和她母亲临终前相同的痉挛表情。林沐瑶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根本不是克隆体，是记忆载体。

韩东岳的遥控器砸在金属地面。他冲向主控台的动作让白大褂扬起，露出后腰别着的老式手枪——和父亲自杀用的是同型号。林沐瑶的瞳孔剧烈收缩，十二岁躲在衣柜里听见的枪声在脑内炸响。

陆昭晔趁机拽着她滚到通风口下方。他的机械手指抠进管道接缝时，伪装层彻底脱落，露出里面和韩东岳如出一辙的条形码。"三十七秒。"电子音开始失真，"排水系统完成前..."

爆炸的气浪掀翻了三台培养舱。林沐瑶在浓烟中摸到陆昭晔后背的弹孔——边缘规整得像激光切割，和韩东岳射击习惯完全不符。这个发现让她浑身发冷：有人刻意模仿了韩东岳的手法。

"左边第三舱。"陆昭晔突然咬住她耳垂，这个十二岁传递秘密时的习惯动作让林沐瑶脊椎发麻。透过浓烟，她看见那个培养舱底部有什么在反光——母亲总别在衣领上的蔷薇胸针。

韩东岳的咆哮突然变调。林沐瑶转头时，正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里的荧光管滚落。蓝光映亮胸针背面刻着的小字：参数修正密钥。所有记忆碎片突然串联成线，她终于明白父亲实验室的爆炸不是意外。

排水系统发出尖锐警报。陆昭晔用身体撞开通风盖板的瞬间，林沐瑶看见他后颈皮肤下闪过蓝光——和母亲被带走那晚，父亲偷偷塞进她玩偶里的芯片同频闪烁。三十七个屏幕同时跳出倒计时，数字却是反着显示的。

"抓紧！"陆昭晔把她托上通风管的力道，和十二岁火灾时如出一辙。但这次他机械臂的液压装置发出异响——是母亲实验室特制的型号。林沐瑶在攀爬时踢落的螺丝钉滚到韩东岳脚边，他弯腰去捡的动作让白大褂领口滑出项链：吊坠里嵌着婴儿照片，背景是父亲最常穿的格子衬衫。

通风管突然剧烈震动。陆昭晔推着她往前爬时，裸露的电路板擦出火花。林沐瑶回头看见他左眼完全变成机械状态，虹膜投影出的却是她六岁生日时的全家福——照片角落，年幼的韩东岳正在阴影里擦拭眼镜。

"别停。"电子音里混进父亲哄睡时的摇篮曲旋律。林沐瑶的指甲抠进管壁锈迹，摸到两道新鲜的划痕——是母亲惯用的摩斯密码：快走。身后传来机械臂过载的爆炸声，陆昭晔突然把她往前一推。

坠入垂直通道的瞬间，林沐瑶看见韩东岳举枪瞄准陆昭晔后心。枪响时通风管突然移位，子弹擦着他们头顶飞过，打爆了最后一个完好的培养舱。飞溅的液体里浮着母亲常用的发带，上面用血写着坐标数字。

陆昭晔的机械手抓住她脚踝往下拽。坠落中林沐瑶看清他腰间的引线根本不是炸药——是父亲实验室用来保存生物样本的低温运输管。韩东岳的怒吼从上方传来，伴随着某种精密仪器启动的嗡鸣。

"抬头。"陆昭晔突然用完全人类的声音说。林沐瑶在失重状态下仰头，看见通风井壁刻满密密麻麻的公式——全是母亲的字迹。最下方那道新鲜划痕还在掉渣，组成清晰的十字坐标：正是父亲最后留给她的谜题答案。

韩东岳的白大褂下摆出现在井口。他举枪的姿势让项链吊坠晃出来，林沐瑶这次看清了照片背面——父亲潦草的字迹写着"最终修正日"。陆昭晔的机械臂突然弹出抓钩，带着他们撞进侧面的管道。

黑暗中有东西轻轻缠上林沐瑶手腕。她下意识要甩开，却摸到熟悉的编织纹路——是母亲总戴在腕上的止血带，末端系着微型存储器。陆昭晔的呼吸突然变得完全人类，温热的鼻息喷在她颈侧："现在看。"

存储器投射出的全息影像里，父亲正在调试某种设备。背景音里，年幼的韩东岳在说："记忆覆盖完成后，沐瑶就会相信她是我女儿。"父亲转身时露出后腰的条形码——和此刻陆昭晔正在融化的编码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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