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血色方程式

通风管道的金属壁在林沐瑶掌心留下细密的划痕。荧光蓝液体在她脚边汇聚成扭曲的符号，像极了高中化学课上，她和陆昭晔用酚酞溶液在滤纸上画的密文。身后传来机械关节错位的咔嗒声，韩东岳的机械臂正在吞噬苏晚晴的右手小指——正是当年在法庭上作伪证时指向她的那根手指。

"跑？"韩东岳的合成音里混着电流杂音，"整个B区都是我的神经末梢。"他的领针突然射出一道红光，林沐瑶左眼的机械瞳孔自动调焦，看见走廊尽头的监控探头正渗出同样的荧光蓝液体。

苏晚晴的尖叫声卡在喉咙里。她脖颈处的蔷薇色血管正顺着注射针孔蔓延，医用平板从她指间滑落，屏幕上闪现着"C-7"实验体的实时数据——林沐瑶的机械眼捕捉到一组熟悉的参数，那是陆昭晔左肩蔷薇纹身的温度曲线。

林沐瑶撞开防火门的瞬间，后颈突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神经链接系统的强制重启进度条在她视野里闪烁，右上角显示着剩余时间：00:02:17。走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照出墙面上密密麻麻的抓痕——不是工具造成的，是指甲，人类的指甲。

"你以为他为什么能切断导管？"韩东岳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传来，混着奇怪的咀嚼声，"C-7实验体的脊髓液......"

林沐瑶的机械耳突然捕捉到三百米外的水声。B区禁闭室的监控画面强行切入她的视觉神经：陆昭晔正浸泡在培养舱里，三十六根导管像活物般缠绕着他的左臂，而他的右手死死攥着半截破碎的试管——林沐瑶认出来了，那是高中化学社的公用器材，底部刻着他们俩名字的缩写。

防火门在她身后炸裂。气浪掀飞了她的囚服外套，露出左肩胛骨处的蔷薇形疤痕。韩东岳的机械臂穿透烟雾，指尖滴着苏晚晴的血，却在距离她咽喉三厘米处突然僵住。

"果然......"机械臂的关节处迸出火花，"你的毒素......"

林沐瑶趁机滚进电梯井。下坠过程中，她看见电梯轿厢顶部用口红画着歪歪扭拙的分子式——苏晚晴最后留给她的讯息。钢缆摩擦的火星溅在她脸上，带着草莓糖纸燃烧的味道。

地下三层的备用发电机房比预想中潮湿。林沐瑶的机械眼在黑暗中扫描出水管上新鲜的指纹，拇指指腹有道横向切痕——陆昭晔十六岁那年为她挡刀留下的。通风管道的刮擦声越来越近，但节奏变成了三长两短，这是他们高中逃课时用的暗号。

生锈的铁门突然发出呻吟。林沐瑶后背紧贴配电箱，听见液体滴落的声音。不是水，是血，带着神经抑制剂特有的苦杏仁味。月光从通风口斜射进来，照亮半张苍白的脸——陆昭晔的右眼变成了和她一样的机械瞳孔，左眼却布满血丝，像是被人强行植入过什么又取出。

"别过来。"他的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脊椎里......"

林沐瑶的机械骨骼自动调整了发力角度。她扑过去时精准避开他左肩的伤口，右手却摸到他后颈处凸起的芯片——和她在医疗室病床上摸到的一模一样。陆昭晔的身体猛地绷紧，喉结在她掌心下滚动。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滚烫得不正常。

"韩东岳在我们......"他的手指突然掐进她腰侧，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仿生皮肤，"......身体里埋了同频共振器。"

配电箱的金属外壳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林沐瑶的机械眼虹膜收缩，看见自己左眼的数据流正通过皮肤接触传入陆昭晔的神经系统。他的体温在升高，左肩的蔷薇纹身渗出更多血珠，在白色囚服上晕染出诡异的蓝紫色。

"忍住。"她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味混着毒素在口腔扩散，"我的血可以干扰......"

陆昭晔突然把她按在墙上。他的膝盖卡进她双腿之间，右手却撑在她耳侧的配电箱上，指节因克制而发白。月光下能看清他睫毛上凝结的汗珠，还有瞳孔里疯狂闪烁的数据流——那是神经链接系统在强行同步两人的记忆。

"高中化学储藏室......"他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你父亲和韩东岳......"

爆炸声从头顶传来。林沐瑶的机械耳捕捉到金属变形的哀鸣，整个发电机房突然倾斜。陆昭晔用身体护住她，后背撞上控制台的尖锐棱角。鲜血顺着操作面板流进电路板，激活了某个隐藏程序——全息投影里跳出他们十七岁时的合影，照片边缘显示着拍摄参数：气温28℃，湿度65%，正是化学实验室爆炸当天的天气数据。

"原来如此......"陆昭晔的机械瞳孔突然放大，"你父亲在照片里......"

钢制横梁砸下来的瞬间，林沐瑶看见他左肩的蔷薇纹身完全变成了荧光蓝。她的机械骨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拽着他滚进排水沟。浑浊的水流中，两人的机械眼同时捕捉到管道内壁刻着的分子式——和当年那个救过他们的化学老师更衣柜里的一模一样。

陆昭晔的手指突然穿过她指缝。这个十指相扣的姿势让林沐瑶后颈的芯片剧烈发烫，神经链接系统的进度条疯狂倒退。他的嘴唇擦过她耳垂，呼出的热气带着血腥味："共振器要失效了......"

排水沟的浊流突然变得粘稠，林沐瑶的机械眼捕捉到水分子异常聚合的轨迹。陆昭晔的机械瞳孔骤然收缩，两人交握的指缝间迸出细小的电弧——这是神经链接系统过载的前兆。

"别松手！"陆昭晔的喉结在她掌心下剧烈滚动，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他的锁骨处突然浮现出半透明的电路纹路，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皮肤下游走。林沐瑶闻到了焦糖混合着铁锈的味道，那是他们高中实验室里常见的热熔胶气味。

头顶传来钢梁断裂的轰鸣。一块锋利的金属碎片擦过林沐瑶耳际，削断了她几根发丝。发丝落进水里时竟直立起来，在水面拼出"C-7"的字母轮廓。陆昭晔突然把她往怀里带，这个动作让他后背的伤口撞上排水沟的金属网格，鲜血滴进水里发出诡异的"滋滋"声。

"共振频率在改变......"他的下颌线绷得死紧，呼吸喷在她耳后烫得吓人，"韩东岳在远程激活......"

林沐瑶的机械耳捕捉到三百米外电梯井传来的异响。不是机械运转声，而是某种生物组织蠕动的黏腻声响，间或夹杂着玻璃碎裂的脆响——就像当年化学社那些被他们失手打碎的烧杯。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后颈芯片的温度已经升高到能烫伤普通人类皮肤的程度。

陆昭晔突然闷哼一声。他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掐住自己右臂，指甲深深陷进仿生皮肤的接缝处。林沐瑶看见有荧光蓝的液体从他指缝渗出，在浑浊的水流里拖拽出DNA螺旋状的轨迹。

"看着我。"她捧住陆昭晔的脸，拇指用力按在他颧骨下方三厘米处——那是高中时她发现的他唯一怕痒的地方。这个动作让两人机械眼的数据传输速率突然提升，林沐瑶的视野里炸开无数记忆碎片：韩东岳的白大褂下摆沾着酚酞试剂、苏晚晴的指甲油颜色和培养舱液体一模一样、父亲实验室的监控探头角度永远避开某个柜子......

排水沟的水位突然暴涨。陆昭晔拽着她扑向侧面的检修口，他的动作比平时迟缓了0.3秒——这个误差足够让林沐瑶注意到他右腿膝关节处的异常震颤。检修口的金属门被暴力破开时，她闻到了草莓糖纸燃烧的味道混着医用酒精，这是苏晚晴最爱的香水配方。

"共振器要失效了。"陆昭晔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像是终于挣脱了某种干扰。他的机械瞳孔锁定检修通道深处某点，那里有节断裂的电缆正迸溅出蓝紫色火花——和林沐瑶左肩伤疤的色素沉积完全同频。

林沐瑶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扯开自己囚服领口。锁骨下方的皮肤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分子结构图。陆昭晔的呼吸骤然停滞，他的指尖悬在那片皮肤上方颤抖，像是触碰就会引发核爆。

"原来你父亲......"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早就把密钥......"

整条排水沟突然剧烈震动。林沐瑶的机械耳捕捉到某种高频声波，像是千万个玻璃器皿同时被指甲刮擦。陆昭晔突然把她压倒在检修通道的金属地面上，这个动作让两人胸口的机械骨骼产生共鸣，震碎了头顶摇摇欲坠的通风管道。

荧光蓝的液体从管道裂缝暴雨般倾泻而下。林沐瑶在液体接触皮肤的瞬间就认出了这个触感——和十七岁那天溅在她校服上的化学试剂完全相同。陆昭晔的机械眼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画面里韩东岳正在往培养舱添加某种红色晶体，而舱体标签赫然写着"C-7"。

"不是脊髓液......"林沐瑶的机械声带因过载而失真，"是记忆......"

陆昭晔突然吻住她。这个带着铁锈味的接触让两人后颈的芯片同时爆出火花，检修通道的应急灯管接连炸裂。在绝对的黑暗里，林沐瑶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两人紧贴的脖颈流下，不是血，是泪水——她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陆昭晔的。

"共振器失效了。"他的嘴唇擦过她耳廓，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现在轮到我们......"

远处传来排山倒海的坍塌声。林沐瑶的机械眼在黑暗中扫描出陆昭晔嘴角上扬的弧度，这个笑容让她想起化学社柜子里那瓶被他们偷偷藏起来的苦味酸——危险又令人上瘾。当第一道裂缝出现在检修通道尽头时，她主动扣紧了他的手指。

"这次换我带你逃。"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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