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盏施华洛世奇水晶镶嵌的巨型枝形吊灯,将宴会厅泼洒成一片冰冷的钻石海洋。空气里浮动着法国空运玫瑰的糜烂甜香,混杂着鱼子酱的咸腥、香槟的酸涩,还有……无声的审判。
苏时晚站在穹顶投下的巨大光斑边缘,像一尊被遗忘的瓷器。身上这条水粉色Valentino旧款纱裙,是去年生日时养母周雅茹送的,此刻被满场当季高定的珠光宝气衬得寒酸褪色。她脊背挺得笔直,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用那点锐痛提醒自己维持最后的风度。
“晚晚,”周雅茹的声音穿过衣香鬓影,裹着一层精心调制的歉疚糖衣,黏腻地贴上来。她保养得宜的手搭在时晚微凉的小臂上,力道却不容拒绝,“来,到妈妈这边来。”
时晚被半推半就地引到宴会厅正中央。那里,聚光灯像舞台追光般,牢牢锁住了一个人——林薇薇。
她穿着一身象牙白的Georges Hobeika高定礼服,层叠的薄纱与精致的立体刺绣勾勒出纤秾合度的身姿。颈间一条Cartier古董钻石项链流光溢彩,与她耳垂上同系列的耳环交相辉映,衬得那张妆容完美的脸孔愈发矜贵。她微微垂着眼睫,唇角噙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不安与感激的浅笑,如同误入凡尘的圣洁天鹅,瞬间攫取了全场所有目光和同情。
“各位至亲好友,”周雅茹拿起香槟杯,轻轻敲击,清脆的声响让嗡嗡的私语瞬间沉寂。她环视全场,眼圈适时地泛了红,声音带着微颤,“今天,请大家来,是有一件关乎我周家血脉、关乎我半生心结的大事,需要做个见证。”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将身旁的林薇薇往前轻轻一推。林薇薇配合地抬起脸,那双精心描画过的杏眼里迅速盈满了水光。
“我身边这位,林薇薇,”周雅茹的声音哽咽了,“她,才是我周雅茹和苏振宏的亲生女儿!是我怀胎十月,却因当年那场混乱,被阴差阳错抱错的孩子!”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泣不成声,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毫不掩饰地刺向时晚。
嗡——
巨大的哗然如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宴会厅。无数道目光,惊愕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纯粹看戏的,齐刷刷地聚焦在时晚身上。那些目光带着实质般的重量,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丢在冰天雪地里,每一寸肌肤都在被名为“窃取者”的标签灼烧。
“天啊!原来时晚才是假的?”
“难怪…看她那气质,总觉得差了点意思,不像苏家人。”
“啧啧,鸠占鹊巢十几年,享受了真千金该有的一切,现在正主回来了……”
“看周夫人那眼神,恨毒了吧?养了个冒牌货……”
细碎而恶毒的议论,如同毒蛇吐信,丝丝缕缕钻进耳朵。时晚的指尖彻底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看着周雅茹,这个她喊了十八年“妈妈”的女人,此刻眼中只有对林薇薇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对她这个“错误”的深切厌弃。养父苏振宏站在稍后一步,面无表情,眼神复杂地落在林薇薇身上,自始至终,没有看时晚一眼。
林薇薇适时地向前一步,姿态优雅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弱。她轻轻挽住周雅茹的手臂,声音甜美柔弱,像裹了蜜糖的软刀子:“妈妈,您别太难过了……过去的事,谁都不想的。” 她说着,目光转向时晚,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伪善的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怜悯,“晚晚妹妹这些年……也很无辜。她也是被命运捉弄的人。” 她刻意加重了“妹妹”和“无辜”的咬字,将时晚牢牢钉死在“窃居者”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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