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的枪法是跟算命先生学的

夜色沉沉，乌云低垂，仿佛整个城市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沈毅抱着铁箱在排水沟中穿行，脚步踩过积水，溅起的水珠映着远处火光。他不敢回头，只能听见身后传来的枪声和喊叫越来越远。风里还残留着那间货栈里玻璃罐散发出的诡异气味，像是某种腐烂后的余烬。

　　他不知道赵刚是否成功脱身，但此刻最重要的是把这份证据送出去。

　　按照计划，他要穿过三条街巷，在一处算命摊汇合。那里是特工小组设下的临时掩护点，由一名伪装成算命先生的老同志接应。沈毅记得赵刚曾提起过此人——据说是个老江湖，精通易经、卜卦，更重要的是，枪法极准。

　　沈毅拐进一条小巷，脚下的石板路变得坑洼不平。远处传来零星的犬吠，空气里混杂着煤烟与腐叶的气息。他放缓了脚步，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异常后才继续前行。

　　前方不远处，一盏昏黄的油灯挂在木杆上，随风轻轻摇晃。灯光下，一张简陋的桌子摆在路边，桌上摆着铜钱、签筒和几本泛黄的书册。一个身穿灰布长衫的老者正坐在桌后闭目养神，仿佛真的只是个普通算命先生。

　　沈毅快步上前，低声说道：“老先生，我想问问前程。”

　　老者睁开眼，目光如电，扫了一眼沈毅怀中的铁箱，微微点头：“来得正好，我刚算出你今日有贵人相助。”

　　沈毅没说话，将铁箱放在桌下，顺势坐到旁边的小凳上。他低声道：“情况紧急，我得尽快去教堂联络点。”

　　“别急。”老者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摸出一块红布，盖住签筒，“先抽一签，图个吉利。”

　　沈毅皱眉，正要拒绝，却见老者眼神微动，示意他配合。他心中一凛，立刻会意，伸手抽出一支签条递过去。

　　老者接过签条，眯着眼看了片刻，忽然脸色一变，猛地将签条往桌上一拍。

　　“大凶之兆。”他说得极轻，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有人盯上了我们。”

　　沈毅心头一紧，不动声色地向四周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的街角，几个穿着便装的日本人正在朝这边张望，其中一个还掏出个小本子记录什么。

　　“他们不是巡逻队。”老者低声说，“是山本太郎的人。”

　　沈毅的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可他知道，如果现在动手，不仅会引起更大的骚乱，还可能暴露教堂联络点的位置。

　　“你带着铁箱先走。”老者低声吩咐，“我去引开他们。”

　　“可是……”

　　“听我的。”老者语气不容置疑，随即站起身，大声道，“这位客人，你这签象古怪得很，怕是要改运才行。这样吧，我给你画一道符，贴在身上避灾。”

　　他说着，从桌上拿起毛笔，蘸墨在纸上迅速勾画。动作娴熟，仿佛真是个术士。

　　沈毅明白他的意思，接过那张纸，低头看去，纸上并非符咒，而是一串暗语代号，正是通往教堂联络点的路线图。

　　他点了点头，将纸小心藏入衣襟，随后起身离开。

　　老者则继续坐在原地，自言自语般地念叨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大，甚至有些癫狂。那几名日本人显然被他吸引住了注意力，缓缓靠近过来。

　　沈毅加快脚步，绕过几条小巷，眼看就要抵达教堂所在的区域。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枪声。

　　砰！砰！

　　沈毅猛然回头，只见那几名日本人已经拔枪射击，而老者竟也掀翻了桌子，从背后抽出两把手枪，精准地击倒两名敌人。

　　“你小子还愣着干嘛！”老者一边开火，一边怒吼，“快跑！”

　　沈毅咬牙，转身狂奔。子弹擦着他耳边飞过，打碎了墙角的瓦片。他一路冲进教堂附近的小巷，终于看见了那扇熟悉的木门。

　　他用力敲响门环，三短一长，是约定好的暗号。

　　门内传来脚步声，接着门缝中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是我。”沈毅低声说，“沈毅。”

　　门开了条缝，一只手将他拽了进去。

　　“铁箱呢？”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

　　沈毅喘着气，将铁箱交了出去。

　　“任务完成。”他说，“接下来该怎么做？”

　　对方却没有回答，而是盯着他身后，神情骤然凝重。

　　沈毅猛然回头，只见教堂门口站着一个身影——正是那个算命先生。

　　只不过此刻的他，右臂血迹斑斑，脸上多了道伤痕。

　　“你怎么……”沈毅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我甩掉了他们。”老者咧嘴一笑，“不过，麻烦也来了。”

　　他抬手指向窗外。

　　沈毅顺着方向望去，只见街道尽头，几辆日军吉普车正快速驶来，车灯刺破夜色，如同猛兽的眼睛。

　　“他们追踪到了这里。”老者神色严峻，“必须马上转移。”

　　教堂内的其他人员也开始紧张地收拾文件和设备，准备撤离。

　　沈毅深吸一口气，问：“怎么走？”

　　“后门有一条地下通道，直通城外。”老者答道，“但我需要留下断后。”

　　“不行！”沈毅立刻反对，“你受伤了。”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适合留下来。”老者拍拍他的肩膀，“小子，记住，枪法不是练出来的，是靠脑子。”

　　沈毅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老者已经拎起枪，走向门口。

　　“听着。”他回过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如果你真想为国家做点事，就把这份资料送到上级手里，别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沈毅咬紧牙关，重重地点头。

　　老者推开门，迎着敌人的枪口走去。

　　沈毅没有再看他，而是转身冲向后门，铁箱紧紧抱在怀中。

　　外面，枪声再次响起。

　　教堂的钟声也在这一刻敲响，仿佛为这场战斗拉开了序幕。

　　沈毅的脚步在石板路上回荡，每一步都踏在命运的边缘。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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