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穹顶暗市

冻结的死亡之潮短暂退却了。如同饥饿的巨兽撕裂“净土-7号”穹顶外缘的冰晶锋面，在吞噬掉那片如同碎冰晶般脆弱的贫民窟区域后，它似乎暂时满足，留下的是一个巨大、丑陋、边缘还残留着无数尖锐深蓝冰晶断茬的撕裂伤口，直接暴露在零下一百多度的死亡极寒之中。风，裹挟着冰屑碎石，穿过这些巨大的豁口，发出如同亡魂呜咽的尖啸，在残存建筑内部空腔里冲撞、撕扯、带走最后一点仅存的温度。

雪姬的伤口在寒冷中凝成深紫黑色的痂壳。源质核心的污染暂时蛰伏，但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勉力攀爬挪动，都让伤口下方如同埋着无数块烧红的碎玻璃，疼痛在撕裂的神经末梢跳跃。鼻腔里充斥着废墟的气味：氧化金属的锈腥，被超低温冻结又被风带回的、浓得化不开的、数万人瞬间冰解后残留的有机物干粉尘埃的甜腻死亡气息，以及最深处、从大地裂口中弥漫出来的、如同冻结了亿万年的古老岩石被强行唤醒的硫磺味混合着某种……冰的苦腥。

她紧贴着冰冷湿滑、覆盖着厚厚白霜的金属管道外壁向下爬行。脚下是万丈深渊般的裂口，寒风如刀。头顶是被冻结扭曲的管线构成的迷宫。这里是“净土-7号”穹顶结构最复杂、也最不为人知的深层“肠梗区”，巨大的管网上世纪铺设，维系着过去的地热分流和物资运送，如今早已废弃冻结。只有最底层的生物懂得在这如同冻结巨兽血管迷宫中生存。

终于，她的双脚落在了一片被无数管道凌空交错遮蔽的狭小平台上。脚下踩着的不再是金属，而是一层冻结了几十年、早已和下方破损结构融为一体的黑冰混合物。平台角落，一点幽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橙红色微光顽强地闪烁着，来源是一只用废弃零件拼接成的、烧着某种混合油脂块的劣质小炉，油脂燃烧时散发出刺鼻、带点塑料烧焦味的恶心气味。

光线勾勒出鼠王的身影。

他更像一堆被厚重油污和凝结冰屑覆盖的破布、废料堆叠起来的活体垃圾丘。没有脖子，一颗同样被油污覆盖、看不清五官的脑袋深深陷在宽大畸形的肩膀上。几绺油腻肮脏的毛发稀疏地贴在头皮上。他蹲在炉子旁，两只被多层污垢包裹得如同肥大爪子般的手正捧着一个严重变形的保温杯，啜饮着里面颜色可疑的液体。一双小眼睛在阴影里闪烁着，像冰缝中窥伺的污浊老鼠，贪婪又充满警惕。

“货。”雪姬的声音从凝结着血冰的面罩下传出，如同生锈的铡刀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锐利。她没有多余的力气，也没有时间寒暄。那根嵌在血肉深处的冰冷坐标，和那探出裂口的冰晶巨手的轮廓，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鼠王猛地停下啜饮的动作，小眼睛的转动幅度骤然加大，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散发着不祥气息、带着新鲜血腥味的不速之客。“货？”他发出一声如同铁片摩擦的沙哑怪笑，保温杯里污浊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晃荡，“下层肠子里的货，只有一种硬通货……‘气儿’。小瓶装‘红罐’，够你自己喘半小时，拿什么换？看看你……”他的目光落在雪姬被撕裂、仍在微微渗血的臂膀处，“血都快冻成糖稀了……”

雪姬的回应毫无预兆，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直接。她猛地撕开右臂被划破防护服、伤口边缘已经卷边的布料。没有痛呼，动作快得如同扯掉一块不相关的死皮。下方，是那道被源质核心污染的、狰狞的撕裂伤！暗红发黑、不断渗出诡异粘稠液体的创面上，皮肤边缘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皱缩、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瓷白色，更深处……几条如同活着的银白色纤细根系般的纹路，在暗红色的血肉背景下，若隐若现地……闪烁着微弱的幽光？！

那光如同具有生命，冰冷而又带着某种不祥的秩序感！鼠王那双污浊的小眼睛瞬间瞪得溜圆！里面的贪婪和精算瞬间被一种混合着惊骇、敬畏和更加疯狂贪婪的火焰点燃！他捧着杯子的手猛地一颤！杯里浑浊的液体泼洒出来，在冰冷的空气里拉出细细的水线，随即凝结成冰粒！

“噌”的一声！鼠王庞大如垃圾堆的身体以一个极其敏捷的姿态猛然向前一扑！几乎脸贴到雪姬的伤口上！他贪婪地、近乎迷醉地吸着鼻子！那刺鼻的血腥味中，混杂着一丝无法形容的、冰冷的、如同某种高阶能量催化剂的金属矿物质气息！他能闻到！这味道比他偷过的最好的抗冻润滑剂核心原料还要纯粹百倍！这是能在这片冰封地狱打开无数扇秘密之门的……万能钥匙！

“这个……这个……”鼠王的声音因为狂喜和激动而尖锐失真，如同生锈的铁钎划过冰面，爪子般的手颤巍巍地抬起来，想去触碰那闪烁微光的伤口，又在即将碰到的瞬间，被一种源于生物本能的恐惧死死攥住手指，僵硬地停在空中。“你……你是‘钥匙’！活的‘钥匙’！”

雪姬的目光如同两把剔骨尖刀，冰冷的穿透鼠王的狂热：“坐标。2190-019.7。找到它。还有，能让我活下去，并且能去到那里的东西。”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砸在鼠王那颗被贪婪熏染的心脏上。她的血，她的命，她的污染，就是燃烧这黑暗交易的唯一燃料。坐标如同灯塔，而她此刻已将自己点燃成照亮黑暗航道的火把。

“活路……”鼠王深陷在油污中的眼睛快速转动，里面疯狂闪烁的算计如同高速运转的齿轮。“能让你这‘小灯’不灭的……只有真家伙。”他猛地缩回身体，在自己那堆“垃圾丘”深处飞快地扒拉，发出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冰块的噪音。片刻之后，拖出一个用多层粗糙隔热布、肮脏金属管和塑料管线粗暴捆绑、看起来极其可疑的金属罐体装置——这东西与其说是罐子，更像一堆随时会散架爆炸的废墟部件。但罐体表面一根粗大的透明管道，连接到顶部一个布满霜雾的呼吸面罩！

“‘血炉’！”鼠王的语气带着扭曲的自豪和隐秘的恐惧。“只有那些敢在‘矿坑’玩命挖‘黑脂’和裂口边缘捞‘废热管凝胶’的疯子敢玩这个！”他用爪子敲了敲那个畸形的呼吸面罩，“气儿？呵呵……最纯粹的‘冰矿提炼末’！混着我的独家配方抗凝剂，直接从‘源质热管’核心区掏出来的最‘烫’的精华！够劲！”他的眼神瞟向雪姬那个闪烁着幽光的伤口，带着毫不掩饰的垂涎，“它才配得上你的‘血矿’！给手指挤点血，滴里面当引子！一点……就够我们这地下‘集市’烧很久！也能让你的命……再多坚持一会儿……”

雪姬伸出未被污染的左手，指尖沾染一点半凝固的暗红近黑血液，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滴落在那怪异的呼吸面罩入口滤芯上。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水滴入滚烫油锅的声响！那暗红的血滴并没有被冻住，反而在接触滤芯的瞬间！亮起一点刺目的、针尖大小的惨白光芒！如同浓缩了星核爆炸的奇点！瞬间穿透整个面罩的霜雾！连带着连接面罩的那根粗大管道内部！都瞬间流窜过一丝明亮的电光！整个原本安静运行的“血炉”装置猛地发出一阵低沉、不祥的嗡鸣震动！如同被激活的邪恶心脏！

一股带着强烈金属腥味、冰冷中透出诡异滚烫的混合气体强行灌入雪姬的肺部！强烈的窒息感让她剧烈咳嗽！但紧随其后的，是一种如同强心针混合着冰锥刺入神经般的诡异力量！身体内那种深入骨髓的撕裂感在这混合气体的冲击下短暂麻痹！一种被强行注入生命力的错觉猛地腾起！如同饮鸩止渴！右臂的污染纹路在这剧烈的能量刺激下，骤然亮起！如同冰层下流淌的幽蓝岩浆！

“哈——！对！对！就是这样！这玩意儿可是‘矿坑’里的鬼见愁！但也是‘废土上的黄金’！”鼠王的小眼睛兴奋得快要爆出来，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雪姬剧烈咳嗽时喷出的、带着诡异冰火混合气息的气体流，“看看这‘灯’，真亮！比地壳里的‘蓝血岩脉’还漂亮！”他的目光死死黏在雪姬右臂的发光纹路上，“你这‘血矿’，就是能点燃这死水‘黑市’的神火！一点引子……就能燎原！”

鼠王的“垃圾堆”蠕动起来。几块看似不起眼的废料被推开，露出下方一个扭曲的、连接着粗大管线的金属匣子。他用粗笨的手指在一个简陋的键盘上敲击了几下，那匣子发出低沉的震动，侧面的缝隙中透出几缕幽蓝色的冷光——某种自制的低温冷却设备，确保里面的东西不会瞬间冻结失效。

“看看！好东西！”鼠王的语调带着市侩的亢奋，小眼睛在炉火幽光下闪烁着狡黠。他费力地从一个厚厚的多层隔热包裹里掏出一个密封的小巧盒子，打开，几支封装在透明低温固化凝胶里的“红罐”小瓶暴露出来。“上等货！‘红骷髅’作坊出来的！掺的惰性杂质最少，比那些拿冰碴子骗人的杂牌强百倍！一瓶！就换你……指头尖那么一滴‘红糖稀’！”他伸出一根糊满油污的短粗手指，做了个夸张的比划。

雪姬的指尖如同没有痛觉的冰锥，再次划过自己的伤口边缘。一滴浓稠的、闪烁着微弱幽白光芒的暗红血液被精准地挤了出来，落在鼠王急忙捧过来的一个同样冰封着防蒸发涂层的金属小盒里。血液接触到冰冷盒底的瞬间，似乎并不凝结，反而如同活物般在表面短暂流转了一下才慢慢固定成一颗暗红色的、内部隐现奇异光泽的“珠子”。

鼠王的眼睛亮得像是要夺眶而出！他把那小盒子当成稀世珍宝般迅速揣进怀里最深处油腻的夹层！

“大气！爽快！”他搓着手，如同找到了最稳当的摇钱树，“坐标那事儿，急不得！这鬼地方，结构比冻烂的奶酪还要脆！不过……”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矿坑’底下裂口旁边，最近有新鲜‘油渍’冒出来！味道很怪……有点像你这‘红糖稀’，又不太一样……底下肯定有新‘矿脉’露头了！那些穿白皮袍子的联合‘冰耗子’，最近在那下面鬼鬼祟祟，肯定有大事！跟着他们，说不定能闻到你要找的坐标那块‘奶酪’的味道！”污秽的信息如同蛛网般从他口中编织出来。

他的动作并未停止，又从另一个角落拖出一个小一点、但结构更加粗糙的金属箱体。“活路不止眼前一口‘气儿’，还得有走路的脚！”他打开箱子，里面整齐码放着几双结构奇特如同昆虫肢节的金属靴底，以及几个形状怪异的冰镐、钩爪。“自己挑！‘鬼爪钉’！用废热管和切割机器人关节做的！对付冰壁和烂管子好使！‘虫脚’！老桑托斯家作坊的绝活，能吸住垂直冰面！比什么破磁靴靠谱多了！”粗大的、裹在油污布条里的手指在一件件冰寒刺骨的金属装备上掠过，如同展示最得意的赃物。

雪姬的目光掠过那些装备，最终落在箱子里最不起眼角落的一个物品上。一个外表粗糙、但材质极其坚韧的陶瓷小瓶，顶端有个结构复杂的微型喷射阀门。“什么？”

“喷火油？”鼠王愣了一下，随即发出如同冰块摩擦的怪笑，“哈！你识货！这宝贝……‘冰龙的唾沫’！好东西！我从‘沸点区’的熔炉佬那里偷……咳，换来的！‘蓝冰甲虫’身上刮下来的腺体油！凝固点低得吓人！烧起来那叫一个疯！喷一点……”他做了个夸张的喷射动作，眼神闪烁，“能把一只‘矿坑巨鼠’瞬间点成冰雕火炬！也能……在紧要关头，把一些不干净的‘尾巴’烧成气儿！”最后一句的暗示冰冷而赤裸。

雪姬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再次伸出了手指。又一颗凝聚着她生命燃料和恐怖污染的“血珠”，消失在鼠王贪婪的手中。

交易完成。雪姬开始装备挑选好的东西。冰爪扣入靴底发出刺耳的啮合声。那瓶“冰龙的唾沫”冰冷坚硬，贴着肋骨，像一个沉默的死亡按钮。她用“血炉”贪婪地吸了几口那冰冷刺骨又诡异灼热的混合气体，压榨着体内最后一点能量。她感受到的不是活力，而是源质核心污染在血液被大量抽取后的剧烈躁动，如同被惊醒的毒蛇在脊椎深处蠢蠢欲动。

就在她转身准备再次潜入那管道迷宫的冰暗深处时。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层被极细丝线勒断的“啪嗒”声，从平台侧上方一堆扭曲管线的阴影中传来！那不是风声，也不是冰块自然碎裂！是……人造物的声呐传感器被关闭前的瞬间回馈电流音？！

雪姬的身体骤然绷紧，如同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动作比思维更快！装备了“鬼爪钉”的脚猛地蹬在冰冷的管壁上！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横向弹开！左手反手从肋下抽出那瓶“冰龙的唾沫”，拇指弹开保险！喷射口对准声源方向！

与此同时！鼠王也意识到了什么！他那堆垃圾般的身体猛地向炉子后方缩去，口中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低嚎！小眼睛里瞬间充满了背叛即将暴露、财路即将中断的恐惧和疯狂！

雪姬没有立刻按下喷射扳机。冰冷锐利的目光穿透平台上方混乱管线的阴影。在她锁定目标的同一刹那！那阴影中也似乎传来一丝极其轻微、冰冷压抑的吸气声！仿佛也被下方平台的异动惊到！

就在这凝固的、连风声都如同屏息的一刹！

嗡——！！！！

一声远超所有自然震动、如同大地核心被冰钻贯穿的恐怖巨响！猛然从所有人脚下最深处传来！！！整个平台！整个“肠梗区”的废弃管道迷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从底部狠狠锤击！发生了灾难性的向上颠簸！！！

哗啦啦——轰！！！

支撑平台的巨大支架在瞬间的扭曲应力下骤然断裂！平台以雪姬脚下为轴猛地向下倾斜翻卷！！！

剧烈的失重和翻腾中！雪姬死死护住装有“血炉”和“红罐”的背包！冰爪在翻滚断裂的金属结构上疯狂刮擦，火星四溅！试图抓住任何稳固的点！

而她刚才喷枪指向的那个方向！阴影中一道矫捷如同冰原狼的身影被这突如其来的巨震狠狠甩出！在空中翻滚调整！暴露在一瞬间被下方炉火映亮的空间里！那身影穿着一种接近冰雪环境的灰白色伪装作战服！身形精悍利落！脸部被同样灰白、带着复杂金属纤维内衬的战术围巾和目镜遮挡大半！只有下颌线因发力而紧绷！手里似乎紧握着一个极其微小的针孔探头！

罗斯的“冰爪”！只出现了一瞬！随即在塌陷的金属冰尘爆裂中迅速被翻腾砸落的巨型结构和弥漫的冻尘雪雾所吞没！如同投入深海的碎冰！

“啊——！！！”

鼠王的惨嚎比任何警报都更加凄厉！他那堆沉重的身体首当其冲！被断裂的金属构件和倾泻的管道死死卡压！半身扭曲！一只手臂被一根粗大的断裂低温液管直接切断！污血和某种早已冻结的灰绿色液体混在一起喷溅出来！他那双小眼睛死死盯着背包被甩飞的某个金属小盒——那是雪姬给他的一颗“血珠”！绝望与贪婪在剧痛中发出非人的嘶吼！

平台彻底垮塌！

雪姬在毁灭性的翻腾中终于捕捉到一根粗大的断裂主支撑梁！冰爪狠狠扎入！整个人如同风筝般被吊在崩塌的深渊边缘！下方的裂口被翻腾坠落的结构填塞！激起浓密的、泛着诡异金属和硫磺光泽的烟尘风暴！

混乱！绝对的混乱！在漫天飞坠的冰块金属碎片、浓密呛人的矿物粉尘和鼠王绝望嘶吼的背景音中！

雪姬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看到了那个灰白身影在被崩塌结构淹没前的最后一秒，正竭力将手中的微型探头塞入一个同样灰白的特制抗冻信号发送器的凹槽！其指向的方向……并非“净土-7号”内部通讯网络！而是穿透裂口，朝着冰封苍穹深处某个既定的卫星接收点！！！

血！她的血！她的污染！她的坐标！即将被发送给罗斯！

血液在愤怒中似乎要沸腾！源质核心的污染如同得到了信号般疯狂呼应！右臂的纹路亮到刺眼！

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雪姬的身体借助吊挂之力猛地向崩塌的中心荡去！在空中强忍着平衡！左手那瓶“冰龙的唾沫”！在掠过那颗翻飞着即将被坠物吞没的“血珠”盒子的瞬间！

喷射口对准！

嗤——！！！

一道极其凝聚、几乎无声无息、带着奇异冰蓝色光焰的粘稠液体射线！如同来自地狱的笔直冰针！精准地命中！

啪！

那只装着宝贵“血珠”的金属盒应声碎裂！

那颗凝聚了雪姬生命力量和恐怖污染的暗红色、内部闪烁着诡异光泽的血珠！

在接触到那缕冰蓝色火焰的瞬间！！！

轰！！！！

没有巨大的爆炸！没有火光！如同一个绝对零度的气泡在炽热的熔炉中被瞬间戳破！发生了本质层面的湮灭反应！！！

一股无形却极其暴烈的冲击波瞬间扩散！以血珠湮灭点为核心！一股暗红色混合着璀璨银白的能量涟漪如同冲击波般席卷开来！所过之处！空中漫天坠落的金属构件、巨大冰块、粉尘碎屑！如同被投入了静滞力场！！！

不！不是静滞！是被一种恐怖的高温瞬间蒸腾！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纸屑！瞬间汽化！！！

坍塌的空间仿佛出现了一刹那的“空洞”！连带着弥漫的、如同凝固液体的浓密粉尘和烟云！！全部被这股席卷而过的、带着强烈源质与极寒烈焰双重属性的湮灭风暴，强行撕开、吞噬！！！瞬间汽化成一片浓烈得几乎看不到任何事物、翻滚卷动的暗红色蒸汽云暴！！！

一片绝对的、被高温高能粒子瞬间轰开的视野！如同死亡风暴中心的宁静之眼！在蒸汽云爆的中心！短暂地、清晰地显现出来！

轰——！！！

在这片短暂清空的视野中心！就在裂口对面！那些巨大冰晶巨手曾经探出的破口深处！一股庞大、粘稠得如同冰川融化、如同浓稠血浆淤积成的……深蓝近黑的汹涌暗流……正从那裂缝深处无声地、却又带着压倒性的沉重流淌出来！！！

如同古老恶魔的伤口崩裂流淌的冰封之血！

鼠王被压在废墟下、仅剩的一只眼睛目睹了那颗血珠在冰蓝火焰中的湮灭，发出了最后一声混合着绝望、贪婪和极度不解的惨嚎：“我的……矿啊——！！！”然后彻底被崩塌的结构淹没！

雪姬的身体在被那湮灭冲击波波及震飞的瞬间！她看到！那个灰白身影“冰爪”！在毁灭冲击扫至身前、试图将手中的信号发送器最后掷向裂隙之外的瞬间！

噗嗤！

一道细长的、如同命运安排的、来自崩塌结构高速飞射的锐利合金碎片！！！

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那个灰白身影的脖颈！！！

鲜血在零下一百多度的冰冷空气中瞬间凝结成冰晶碎末喷溅！那道身影所有的动作在瞬间凝固！如同被强行按下了停止键！他手中的信号发送器连同那枚微型探头，伴随着无力的手，翻滚着坠向下方深不见底的裂口黑暗，消失在那翻滚蒸腾的暗红蒸汽云暴之中！

冰爪的指尖在半空中徒劳地划过一道濒死挣扎的痕迹，随即无力地垂落。

雪姬的身体狠狠撞在一处尚未完全崩塌的厚实管线弯头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但她的意识却在冰冷地轰鸣！罗斯拿到了信号？拿到了她血液的秘密？看到了那深处的……蓝渊暗流？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的血燃烧过的痕迹，已经在这片崩塌的暗市中烙下了无法磨灭的毁灭印记。那条流淌出来的深蓝暗流，是她必须前往的地方。坐标2190-019.7，不再是模糊的指引，而是翻滚在眼前、近在咫尺的冰冷血河！

她用仅存的左手，死死攀住冰冷的金属，指节在“鬼爪钉”包裹下捏得发白，如同攥紧最后通往地狱的通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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