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噬魂铃·摄心控魄

地表·骸骨迷城深处·黑暗甬道

冰冷腥臭的污水没过沈清欢的膝盖，每一次艰难跋涉都激起沉闷的回响。身后远处，骨妖群狂暴的撞击声、骨裂声、无声的咆哮意念，如同潮水般汹涌不绝，紧紧追摄，在这死寂黑暗的狭窄甬道中显得格外瘆人。菩提树叶那最后一丝护体的温暖早已消失殆尽，只余下彻骨的寒意在骨缝中钻行。

手中的菩提树枝依旧紧紧攥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方才接连两次驱动那诡异的湮灭意念之力强行开路，代价沉重得让她眼前发黑，太阳穴如同被铁锤撞击般突突剧跳。经脉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密的针在乱刺，那是意念透支、星力耗尽的反噬。更要命的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空洞与疲惫感，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她的精神沉向泥沼——那是动用那“抹除”之力带来的莫名消耗。

“咳……咳……” 急促的喘息牵动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沈清欢猛地停下脚步，背靠在一面冰冷滑腻、不知是何种巨大古兽遗骨的壁面上，努力平复翻腾的气血和眩晕的头脑。黑暗浓稠如墨，只有微弱血光从甬道入口的方向透入些许，勉强勾勒出骸骨参差嶙峋的轮廓。

不能停！绝不能停！

她用菩提树枝支撑着身体，强迫自己继续向前挪动。灵台一点清明强行撑着，引导星图运转引星入命诀，试图从那微薄的灵气和菩提枝内残留的一丝佛门生机中汲取力量，恢复一丝真气。

然而，引星入命诀的星图运转得晦涩艰难。此地阴气森重，污秽弥漫，仿佛隔绝了外界天地灵气的呼应。血脉深处那点星力烙印沉寂如死，龙魂枷锁更是遥不可及。那湮灭之力的初次觉醒似乎耗尽了所有偶然触发的契机，也彻底打乱了血脉本身的微秒平衡。

“该死……” 沈清欢感到一阵无力。空悟“御剑诀”雏形，却无足够力量支撑，无异于小孩耍大刀。

就在这时！

噗通！噗通！噗通！

一种不同于骨妖奔跑撞击的声音，突兀地、清晰地、极富节奏感地在她身后并不算遥远的甬道中响起！

像是……脚步声！

一个极其沉重，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能震动污水的脚步声！一个？不，似乎是……两个？

沈清欢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前所未有的、直入骨髓的阴冷寒气，骤然将她笼罩！这感觉……不同于骨妖的嗜血疯狂，而是一种……更加诡秘、更加针对灵魂的恶意！如同黑暗中有冰冷的毒蛇悄然锁定了她的后颈！

她猛地回头！

昏暗中，借着入口处透来的微薄血光，两个模糊的、异常高大的黑影，正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极其迅疾的速度，穿透后方弥漫的骨尘和水汽，朝着她所在的位置逼近！

它们不似骨妖那般张牙舞爪、骨甲狰狞。轮廓更加“整齐”……甚至可以说带着一种诡异的“人形”质感！只是远较常人高大，至少丈余！披挂着某种沉重漆黑、布满铜锈纹路的甲胄残片？步履沉重僵硬，如同牵线的木偶。

更让沈清欢瞳孔紧缩、心脏骤停的是——那沉重的脚步声并非落脚声，而是来源于它们身上悬挂的东西！

在那两个高大“人形”黑影的腰间束带上，各自挂着一个……铃铛！

不是风铃的清脆，不是钟铃的浑厚。那是一种极其古旧、沉闷、仿佛锈迹斑斑的黄铜铃铛！

嗡……嗡……嗡……铛……铛……铛……

随着它们每一次抬步、落地，那沉重的铜铃便随之晃动、撞击在甲胄上，发出低沉而诡异的声响！那声音如同湿冷的藤蔓，无视空间的阻隔，直接缠绕进人的耳膜，钻进脑海深处！

初听沉闷如铁块撞击，细听之下，其中却蕴含着一种怪异的、扭曲的韵律！每一次颤响，沈清欢都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那声音的涟漪猛地拨动了一下！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搅得精神识海一阵烦恶欲呕，刚刚凝聚的一丝神念瞬间被打散！

摄魂铃音！

沈清欢瞬间警兆狂鸣！这绝非善类！比那些骨妖更可怕！它们的目标极其明确——就是自己！

跑！

她再顾不得经脉的撕裂痛楚，强行榨压出体内最后一点力气，用菩提树枝支撑着，朝着甬道更深邃的黑暗中亡命冲去！

然而，身后的脚步声与铃铛声骤然加快！

铛！铛铛铛铛！

不再是单调的踏步撞击，而是那两个黑影开始以一种僵硬却无比迅捷的姿态狂奔起来！铜铃声瞬间变得急促、密集！如同催命的丧钟！

嗡——！

更强烈的灵魂冲击如同无形的潮汐，狠狠拍向沈清欢的后背！

噗！

沈清欢如遭重击，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口逆血再次喷出！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栽倒在污水中！意识像是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剧烈翻滚、灼痛！那“御剑诀”的核心意念根本无法凝聚，反而有崩溃的迹象！

不行！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她猛地回身，背靠骸骨壁障，绝望中爆发出凶狠的斗志！管不了那么多了！

强忍着识海翻江倒海般的剧痛，沈清欢双手握紧那截温润的菩提树枝，将其横于胸前！不再追求御使那股神秘的湮灭之力，而是试图调动菩提枝本身蕴藏的清净佛力与生命气息！

“御！”

她嘶声低喝，意念集中，试图驾驭这佛门圣物本身的力量！形成一层薄薄的佛光护盾！

嗡……

一层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绿色光晕，随着她意念的注入，艰难地在菩提枝周围亮起，缓缓扩散，试图覆盖她的身前。这绿光充满了生机与安详的气息，与周围的血腥污秽格格不入。

似乎……有效？那急促的铃铛音波冲击到这片淡淡的绿光上，激起轻微的涟漪，竟被略微削弱了一丝！

虽然依旧痛苦难当，但致命的晕眩感减轻了一线！

然而，就在这绿光浮现的瞬间！

嗖！嗖！

两道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撕裂浑浊的空气！

那并非骨刺！而是两根……漆黑如墨、粗如儿臂、不知何种金属打造的锁链！前端带着狰狞倒钩！链身上刻满了细密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诡异符文！

锁链的目标，并非沈清欢本人，而是……她手中亮起佛光的菩提树枝！

铛啷！！！

铁链未至，那尖锐的、带着灵魂穿刺感的破空锐啸，竟然盖过了摄魂铃音，率先刺入沈清欢的脑海！让她精神再次剧震！维持的佛光护盾瞬间摇摇欲坠！

完了！她瞳孔中映出两条毒蛇般噬来的倒钩锁链！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整个骸骨遗迹，整个幽冥水体，甚至更广阔的天地，再次发生了比之前那次更加剧烈、更加狂暴的震动！！！

这一次的震动，带着某种……撕裂天地的威势！仿佛远古沉睡的洪荒怒兽被彻底激怒，翻了个身！无数骸骨墙壁瞬间崩裂，巨大如山的断骨轰然砸落！

沈清欢立足不稳，被强烈的震波狠狠掀飞，撞在骸骨壁上！手中维持的佛光瞬间破碎！那两条本已刺到近前的倒钩锁链，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巨震冲击得轨迹偏移！

嗤！嗤！

两根锁链擦着她身体两侧狠狠钉入了骸骨壁之中，深没至柄！巨大的力量搅得碎石骨屑飞溅！钩链上的诡异符文乌光流转，发出滋滋的怪响！

沈清欢惊魂未定，借着倒地的机会连滚带爬地向侧面扑去！

而那两个追杀而至的、披挂漆黑甲胄的高大人形黑影，竟也在这突如其来的天地巨震中，第一次有了明显的“震动”——僵硬的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腰间急促晃动的摄魂铜铃甚至有那么一刹那的凝滞！

它们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或者说，这天地剧变的根源，干扰了某种驱动它们的力量？

沈清欢的心脏狂跳！机会！

地底深渊·腐藤炼狱核心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核心区域。

那不足三尺的暗赤金色毁灭力场依旧存在，但边缘的光芒已经不如最初爆发时那般夺目刺眼，带着一种收敛后的深沉与内蕴的恐怖。力场内部，绝对的真空，绝对的死寂。被力场压服排空的区域，甚至连污浊的烟雾都暂时被阻隔在外，形成了一圈怪异的空白地带。

苏硕蜷缩的身躯如同风化的顽石，依旧维持着之前倒地的姿势。只是身上流淌的暗红魔纹，此刻光芒明灭不定，如同火山熔岩在厚重的岩层下翻滚涌动，随时可能再次冲破束缚爆发。那眼窝深处燃烧的一星赤金原点，虽微弱，却死死锁定着前方！

力场之外，那盘踞的腐藤巨怪却陷入了诡异的沉寂。先前积蓄的恐怖精神诅咒并未发出，无数颗惨白头骨眼窝中燃烧的幽绿磷火跳跃闪烁着，贪婪与极致的恐惧激烈碰撞，让整个怪物的巨大身躯都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蠕动。

在它那巨大的、流淌着粘稠污液的烂泥胸腔中央，那个被苏硕最后爆发时、终焉意志冲击出的巨大焦糊深坑底部，此刻正有浓郁到化不开的漆黑浓烟汩汩涌出！黑烟迅速凝聚、翻滚，仿佛沸腾的沥青，逐渐勾勒出一个扭曲、庞大、布满尖刺和漩涡的……模糊头颅虚影！

它似乎在重新积蓄力量，一种更古老、更阴毒、直指神魂本源的力量！整个腐藤炼狱空间的阴寒邪恶气息随之节节攀升！连空气中的腐臭都带上了一种令人灵魂发腻的黏稠感！

就在这窒息般的对峙即将打破、酝酿着毁天灭地的碰撞之际——

滋……滋……

一点极其突兀、极其轻微、极其不和谐的……细微碎裂声，如同投入静水的小石子，在这片死寂中清晰地响起！

声音的来源，竟然是……苏硕身前不远处，那具半埋在淤泥与碎骨中的身影！

是枯荣禅师！

老禅师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如同入定的佛像，半截身躯深陷在腐臭的淤泥之中。但此刻，他身体右侧垂落在淤泥之上、原本还算完好、干枯如树皮的那只左手……从肩部开始，一直到指尖！

那干枯的皮肤、肌腱、骨骼……竟然无声无息地……染上了一层灰白、冷硬、毫无生机的色泽！

石化！

那石化的速度极快！如同被无形的墨汁渲染！眨眼间，从他肩膀到指尖，整条左臂连同半边肩胛，都彻底化为了坚硬的、布满细微裂痕的灰白色石像！

更诡异的是！

在那石化的左手手掌之下，紧贴着腐朽淤泥的地面，一小片区域正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又异常纯粹的……暗金色佛光！这佛光极其凝聚，如同水渍般晕染开，形成了一个不到巴掌大的小小结界！

结界内部，赫然是枯荣禅师那杆断裂的碧玉烟杆！烟嘴朝上，断裂处恰好抵在他石化手掌下方的结界光膜上！

仿佛他以这只即将石化的手臂为桥梁，以自己的残躯与本源为引，强行保留住了这最后一方纯粹的佛门圣地！

那“滋…滋…”的细微碎裂声，正是那石化之力与结界光膜接触处，佛力与石化诅咒激烈对抗、湮灭的声音！

苏硕眼窝深处的赤金原点，似乎微微偏转了一丝角度，极为隐晦地……扫过了枯荣石化手掌下的那一小片暗金佛光结界，及其中的半截烟杆。那毁灭的气息，似乎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几乎就在枯荣禅师手臂石化的同时！

整个地下空间，猛然再次被之前那股撕裂天地的恐怖震波所席卷！

轰隆隆！！！

整个腐藤炼狱天翻地覆！无数淤泥如同海啸般冲天而起！无数悬挂的枯藤断裂飞舞！那巨大的腐藤怪物核心处正在凝聚的诡异诅咒头颅虚影猛地一颤，变得极其不稳定！连构成怪物本身的无数碎骨烂肉都在震动中簌簌剥落！

苏硕身周的毁灭力场边缘剧烈波动，暗赤金光华一阵明灭！那盘踞的腐藤怪物再也无法维持静止，发出一声混乱愤怒的咆哮，无数腐烂触手疯狂挥舞，试图稳固自身，那凝聚诅咒的动作被强行打断！

时机！

蜷缩的苏硕，就在这天地剧震、强敌被打断施法的千分之一瞬！

他的身体……动了！

不是站立！而是以一种无法形容的、完全违背物理常理的“滑行”！仿佛一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利箭！又像一抹被绝对意志推动的暗影！

目标——枯荣禅师石化的手掌下，那一小片巴掌大的暗金佛光结界，以及结界中断裂的碧玉烟杆！

速度，快到极致！瞬间便跨越了不足十丈的距离！

就在他滑入那暗金色佛光结界的刹那！

嗡——！！！

那不足三尺的暗赤金色毁灭力场，也如同受到某种本能的牵引，骤然收缩！紧随其后，如同紧贴着他身体的第二层铠甲，轰然撞入了这片由枯荣最后佛力维持的狭小净土之中！

赤金毁灭之力与暗金佛门净土瞬间碰撞！

一股无声的湮灭风暴，在这不足方寸的极狭窄空间内猛然爆发！

嘶啦！！！

纯粹佛力构建的结界光膜如同滚烫的黄油遇到烧红的尖刀，瞬间被消融洞穿！发出如同布帛被撕碎的声响！狂暴无序的毁灭之力与温和平静的佛力发生了最直接的冲突与湮灭反应！

但两者都无比凝练！毁灭之力源于苏硕体内残存的核心烙印，佛力源于枯荣濒死前的不屈意志！

嗤嗤嗤！！

刺目的强光瞬间闪耀，仿佛一颗微型恒星在这腐臭地狱深处炸开！灼热的能量乱流疯狂四溢！那断成两截的碧玉烟杆在强光和能量冲击中剧烈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然而，就在这湮灭风暴中心，强光闪耀的瞬间！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格外清晰的异响。

仿佛有什么极其坚硬却微小的东西，承受不住这极限的毁灭与佛力的碰撞对冲，碎裂了……

地上的亡命徒逃入更深的黑暗，身后铜铃摄魂，前路渺茫；地下的毁灭者撞入最后净土，引爆佛魔对冲，断烟杆哀鸣。那碎裂之声，是命运的转折，还是更深渊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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