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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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渴望自由，代价却难以承受。】

温暖湿润的风拂过面庞，带着城市特有的、混杂着尾气和植物清香的复杂气息。人行道的石砖缝隙里，青苔与顽强的小草肆意生长，透着一股都市难以完全压制的野性生机。右侧的店铺熙熙攘攘，人流不息，充满了世俗的喧嚣。太阳高悬，被洁白的薄云温柔地拥抱着，宛如披上了一件柔和光晕织就的轻纱。

车辆呼啸着掠过，卷起尘土与旋舞的落叶。

这是晨予曦逃出牢笼的第一天，呼吸着未经消毒、未经规划、自由而杂乱的空气。他知道，附近任何能改变容貌的场所，早已沦为集团布下的致命陷阱。于是，他对着镜子，用颤抖却坚定的手，剪短了自己的头发，戴上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这是他能想到最低调、却也最不引人额外关注的伪装。口罩和帽子？那无异于在身上贴个巨大的“可疑”标签。在宸寰宇集团编织的天罗地网下，纯粹的隐藏已是奢望。城市肌理的每一寸，都嵌满了无情的电子之眼。

他叫了一份普通的外卖。目的并非果腹，而是利用它传递一些无法直接购买、却又至关重要的东西——这是他赌上全部希望的反击起点。

苦涩如同胆汁翻涌。付出了人格撕裂的代价，承受了无数次意识循环的折磨，最终撕开虚拟的假象回到现实，得到的竟是更为绝望的绝境。宸寰宇集团的阴影无处不在，将他视为必须碾碎的蚁虫。敌暗我明，无处可逃。

与其在阴沟里腐烂，不如……点燃自己，化作最后的火炬。

沉重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疾不徐，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他们来了！没有时间犹豫了！

晨予曦的心脏骤然缩紧，他猛地提紧手中的袋子，身体如离弦之箭般撞入人潮。惊呼、咒骂、身体碰撞的钝响，在他耳中模糊成一团杂音。巨大广告屏上斑斓的光影、堵塞车流刺耳的喇叭声、攒动的人头……繁华都市的中心瞬间化作了最后的斗兽场！无形的网正在收紧，每一个方向都可能伸出致命的獠牙。

他在奔跑中迅速将袋中的物品转移：几支强效镇静剂连同注射器滑入口袋深处，一根冰冷沉重的合金甩棍被紧握在手心，还有几件不起眼却藏着用途的小东西……这是他仅有的武器。

目标——正前方那家装潢略显奢华的酒店。旋转门如同张开的兽口，他毫不犹豫地闯了进去。

晶光璀璨的水晶吊灯将金纹白瓷砖映得如同流淌的星河。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他仓惶的身影。两盆绿植生机勃勃，身着笔挺制服的前台小姐脸上挂着职业微笑，却在看清他狼狈闯入的模样时，笑容瞬间凝固，化作一丝错愕和警惕。

“快！我要一间房！最高的！现在就办！”晨予曦猛地将手肘撑在前台光滑的台面上，急促喘息，几乎将身份证和现金拍在对方眼前，语气不容置疑。

眼角余光瞥见几个熟悉而危险的身影紧随而至，出现在了酒店门口！

“叮——”电梯门恰好在一楼打开！

这简直是命运的微光！晨予曦爆发出最后的气力，一个箭步冲入电梯轿厢，拼命按下关门键。金属门徐徐关闭的刹那，他与追击者冰冷的目光对上了——隔着渐窄的门缝，杀意汹涌而来。

电梯飞速上升，失重感压在心口。他颤抖着手掏出手机，发送了一条简洁至极的指令。是时候了。他提前数周、甚至更久之前就在无数公共终端埋下的“种子”——那些关于集团罪恶实验的核心证据、关于末日预言的绝密文件，伴随着一个加密信号，如病毒般被释放出去，疯狂涌向各大社交平台和媒体邮箱。

接着，他打开了直播软件。摄像头对准了他因紧张而微微出汗的脸庞。标题直白而惊悚——《***集团末日的真相！实验体、寄生者与终焉计划！》。那些正在各大平台炸锅的文件里，就包含着这个直播间的入口。

【直播间人数：0… 3… 15… 98… 500… 2000… 10000+！】

信息传播的速度超越了物理逃亡的速度。屏幕上的数字如同失控的心跳般疯狂飙升！

电梯抵达目标楼层。他没有立刻出去，而是飞快地将所有楼层的按钮都按亮！另一部电梯？如法炮制！他需要每一秒！楼下的前台没有传来惨叫或骚乱，只有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这说明追踪者正在“专业”地处理障碍……留给他的时间，正按秒飞逝！

走廊空旷无人，装潢精致却毫无温度。他几乎是撞到了房门口，冰冷的门卡贴着感应器发出一声短促的“嘀——”

门开了，昏暗的房间带着清洁剂的味道扑面而来。他摸索着将房卡插进墙上的卡槽，“啪”，柔和的顶灯亮起，将他因长时间奔跑而急促起伏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反锁！这是他唯一能做的物理阻隔。

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紧绷的下颌线。直播间的人数早已突破天际，无数的问题、质疑、惊恐的弹幕刷屏。

“我说的都是真的！有图有证据！宸寰宇集团在用活人进行改造实验！末日计划，寄生者……这些绝不是科幻！他们的终极目标是……”

话语如同决堤的洪水，真相掺杂着血泪倾泻而出。

骤然！直播中断！屏幕上只剩下冰冷的“该直播间已被封禁”。他发的所有资料链接也瞬间404。

但！一切都晚了！无数双眼睛已经看到！无数双手已经截图、转发！

最后的任务完成。他用颤抖的手指，拨打了那个代表着秩序的号码：“喂……报警！***酒店……”

砰！——

沉重的撞击猛地轰在房门上！橡木门板在震动中发出呻吟。紧接着，是更加尖锐、更加粗暴的金属撞击声！是斧头！坚硬的利器疯狂地劈砍着坚固的门锁！一下又一下。时间不多了。

“哐当！”锁芯零件崩飞的碎裂声！

“轰——！”整扇门被一只穿着作战靴的脚猛力踹开！木屑纷飞！

在门被暴力突破前的最后一瞬，晨予曦已然将一支冰冷的针剂深深扎进了自己的手臂！强效镇静剂带来的冰冷感瞬间压制了剧烈的心跳和濒死的狂躁。绝对的冷静在恐惧的废墟上建立起来。他站直身体，合金甩棍在手中嗡鸣作响，冰冷的目光扫过闯入的五名全副武装的杀手。他们身上沾着的血迹异常刺眼。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在其中一人身上。

玄予辰。

那张曾在实验室安保组共事过的、熟悉而年轻的脸庞。曾在那场惨烈的内部清洗中幸存下来的人，此刻却站在了对立面，眼神中是狩猎的兴奋和对巨额悬赏的贪婪。金钱的魔法在末日钟声真正敲响前，依旧能蛊惑人心。

“呵，真是顽固啊。”玄予辰抱着臂，嘴角挂着戏谑的弧度，像在欣赏笼中困兽最后的舞蹈。

为首的杀手毫无废话，沉重的消防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劈而下！其余四人如同精准的杀人机器，同步欺身而上！

绝境！五对一！手持利刃的专业杀手！凡人肉躯根本无法抵挡！

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在镇静剂的绝对理智支配下，晨予曦的甩棍末端精准地、毫无花哨地狠狠击打在落地窗最脆弱的角落。

“咔嚓！哗啦——！！！”

高强度钢化玻璃应声爆裂！碎片如冰晶瀑布般轰然泻落！他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毫不犹豫地迎着那片刺目的光芒，纵身一跃！

下坠！

失重的感觉瞬间吞噬了所有感官，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风声在耳边呼啸成死亡的尖啸！破碎的玻璃碎片如同星辰般在身边旋舞、坠落。玄予辰那张写满惊愕和瞬间冻结的表情，是他视野中最后定格的人间影像。

结束了。

他终究只是个凡人。不是救世主，只是一个拼尽了最后力气，点燃了微小火苗的普通人。

身体的毁灭无可阻挡。

然而——

就在死亡触手可及的瞬息，世界……突然……凝固了！

下坠停止了。仿佛被无形的手指按下了暂停键。悬停的玻璃碎片折射着奇异的光晕，口袋中滑落的打火机，翻飞的一页笔记……所有的一切，都诡异地悬停在半空。连下方人群张大的嘴巴、远处警笛拉长的尾音（看来警方也在关注，他的直播。），都静止成一幅荒诞的画。

窒息的压迫感并未消失，只是停滞了。

晨予曦倒悬着的视野中，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正踏着虚无的空气，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向他走来！

时间停止了？

更荒谬的景象紧随其后。那本应只存在于他意识深处、已然“消亡”的晨宇曦——那张与他如出一辙的脸庞——竟活生生地出现在静止的时空里！

但眼前的“晨宇曦”却又截然不同。他穿着一身剪裁极简却异常鲜明的黑白双色长外套，纽扣锁链般严谨地分隔着颜色。纯白的部分缀着方正的衣兜，黑白两侧皆有竖直的口袋。衣袖是纯粹的墨色。一条猩红欲滴、仿佛由凝固鲜血织就的领带束缚在颈间。右眼上一枚精巧的金丝单片眼镜，折射着不属于人世的光芒。黑色的长裤完美融入静止的背景。那张熟悉的面孔上，是一种他从未在晨宇曦身上见过的、带着玩味与深意的奇异表情。

黑影停在晨予曦倒悬的视线前方。由于姿势，晨予曦只能看到对方做工精良的裤脚和皮鞋。

一个平静得宛如在讨论天气的声音响起，穿透了凝固的时空：“晨予曦。看来你的剧本，需要一个额外的作者……或者说，一位特殊的赞助商。现在，要和我做笔交易吗？”

“这……这是幻觉？！你是谁？怎么回事？！”晨予曦的声音在他自己的意识中回荡，带着极致的混乱与难以置信。

“哦？时间不多，解释很昂贵。”黑白身影微微俯身，单片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语气依旧平静无波，“简单说：你所知的宇宙，只是无数画布中的一角。宇宙的根源是意识之海。某些伟大的……存在，有时会为自己钟意的造物选一个‘代理人’，赋予一些微不足道的权限，用以观看一场有趣的表演。至于你……”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晨予曦的灵魂，“……恰好符合了一位‘存在’的……审美？或者，仅仅是对你这份执着的好奇？答案不重要。”

晨宇曦——姑且称之为晨宇曦——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腕上并不存在、却似乎只有他能看见的表盘。

“你现在有三分钟。”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比了个三，“考虑是否接受这份来自‘时间彼端’的邀约。建议你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处境上——是在这凝固的画面里思考哲学直到粉身碎骨，还是抓住这根……来自异域规则的稻草？选择权在你。”

“怎么可能有神？科学……”

“1分40秒。”黑影无情地掐断了他的质疑。

“……我……”

“40秒。”倒计时的声音如同丧钟。

晨予曦的灵魂在尖叫！那冰冷的混凝土地面就在下方停滞地召唤！他毫不怀疑静止解除后自己瞬间会化为一摊肉泥！没有选择了！根本没有选择！

“什么交易！我需要做什么！”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理智思考。“

很好。”黑白身影似乎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交易内容很纯粹：时间。准确地说，是你生命中未来某个阶段的‘时间’。”

“你可以向我申请使用一次基于‘时间’的力量——回溯、凝固、窥探分支……视你的需求而定。每一次交易，我会根据你所要求力量的强度和本质，从你未来的寿命中收取相应的‘份额’作为报酬。请注意，”他强调道，声音多了一丝冰棱般的警示，“妄图用能力卡规则的漏洞是徒劳的。我会拒绝任何非法的尝试，不要玩火。每一次交易都不会立刻改变你当前的身体状态，但当你支付的‘时间’累计到极致，那一刻，无论你身处何地，都将立刻停止呼吸——没有任何痛苦，就是单纯的终结。灵魂清账。明白？”

“……我……”

“最后10秒。你的生命倒计时。”黑影的声音冷漠如亘古玄冰。

坠落的恐惧感从未如此真切地扼住喉咙！晨予曦的意识在抗拒那荒谬的交易，但身体本能在绝望中嘶吼着选择生存！

“我……同意！”两个字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

“明智的选择。给你一个……新手赠礼。”黑影轻轻打了个响指。“每次你遭遇真正的死亡或绝对无法逆转的致命伤害，这个预设好的触发规则就会启动，让你的时间强行回溯到一个关键节点之前，给你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代价么，自然是每次回溯我都会从你那里取走一个月的生命。这份保障，算是一点微不足道的诚意。祝你……好‘运’。”

黑影的嘴角似乎向上勾起了一个神秘的弧度。

“回溯的账单——一个月生命，现在结清。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再会。”

戴着金丝单片眼镜的黑白身影再次打了一个响指，身形如同墨汁滴入水中，瞬间淡化、溶解在凝固的时空中，消失无踪。

紧接着，那冻结的世界，如同被按下了倒放键。

碎片开始向上飞舞，如同无数被无形引力牵扯的银色精灵。晨予曦的身体违背重力地缓慢上升。滑落衣兜的打火机顺从地倒退着落入原处。破碎的窗户玻璃飞速拼接、弥合，裂纹如同时间抚平的伤疤，迅速消失，最终光滑如初。电梯下行的楼层数在倒退，酒店的旋转门倒着旋转，杀手们一步步倒退着退出大门……

倒退！倒退！万物都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违反常理的盛大倒流！

晨予曦的意识猛地被强大的力量拖拽着，仿佛经历了一场极致的眩晕与撕裂！那些濒死的感受——失重、窒息、粉身碎骨的预演——如同湿冷的鬼影，烙印在灵魂深处，折磨着他的感官。剧烈的恶心感让他几乎要呕吐出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

眼前的景象再次清晰时，他正站在那个熟悉的酒店房间里，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直播间被强制切断的黑屏通知，刺眼的【该直播间已被封禁】的字样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门外，那如同梦魇般的撞击声，才刚刚响起第一下！【咚！——】

他回来了！回到了破门前！那个决定性的瞬间！

时间……真的回溯了！

疑问如同疯狂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的整个思维：“晨宇曦”？代理人？时间的代价？神明？契约？回溯的代价……这些念头如同风暴般席卷脑海，几乎要将他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