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与小白鼠

中秋晚会前三天，清华论坛被《数院学神实验室养鱼》的帖子刷屏。照片里陈净穿着白大褂，正给培养箱贴标签，上面画着歪扭的橘子。热评第一：【赌五包辣条，标签是夏染染画的！】

我正啃着月饼刷帖，翻盖手机突然震动：【今晚0点 老地方 带工具箱】

深夜的垃圾站飘着桂花香。陈净蹲在阴影里，脚边纸箱窸窣作响。“天文社的观测鼠。”他掀开箱盖，三只仓鼠滚作一团，“我妈明天查实验室，暂存你这。”

我戳着仓鼠鼓囊囊的腮帮子：“起名了吗？”

“对照组。”他指着标号，“A组贪吃，B组爱转轮，C组...”突然噤声。

路灯下跑来几个醉醺醺的男生：“哟，小情侣偷养宠物？”手电光晃过陈净紧绷的下颌。他猛地起身挡在纸箱前，白大褂衣角扫过我手背。

“校工巡查。”陈净亮出实验牌，“需要登记学生证吗？”

人群哄散。月光漏过香樟树，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C组特别像你。”他突然说，“发呆时喜欢啃纸团。”

中秋晚会当晚，紫操挤得像春运火车站。我扛着画架艰难挪动，后背突然一轻。

“美院写生点在这。”陈净不知从哪冒出来，肩上扛着我的画架。纯黑卫衣兜帽压得很低，手里还拎着实验室保温箱。

他清开石阶上的落叶，铺上《天体物理观测记录本》当坐垫：“防火防潮，比报纸强。”

烟花炸响的瞬间，人群爆发出欢呼。我翻开速写本，笔尖不自觉勾勒出他的侧脸——帽檐阴影落在鼻梁，喉结随烟花明灭滚动。

“同学画得真好！”几个女生凑过来，“能帮我们画合影吗？”

陈净突然起身，保温箱“哐当”打开。三只仓鼠正踩着跑轮疯转，箱盖贴着【实验重地 严禁打扰】。

女生们尖叫着散开。我憋笑戳他后背：“滥用实验道具？”

“干扰因素排除完毕。”他推了推眼镜，耳根通红。

第二轮烟花升空时，人潮突然涌动。我踉跄着撞进他怀里，薄荷混着硝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环住我肩膀，掌心滚烫。

“陈净！”尖锐的女声刺破喧嚣。

陈教授站在五步外，金丝眼镜反着冷光：“天文社的鼠类实验呢？”

保温箱里的仓鼠正巧探出头。陈净侧身挡住箱子：“送回动物房了。”

“是吗？”陈教授逼近，“那这位同学是？”

我攥紧速写本，陈净忽然抓住我手腕举起：“美院采风小组。”他指尖划过本子上未完成的烟火图，“我们在记录光谱数据。”

烟花在他头顶绽成金色瀑布。陈教授扫过交握的手腕，目光定格在陈净腕间——那里系着褪色的橘子发绳。

“十点前回实验室。”她最终转身，“数据报告放我桌上。”

人群欢呼着涌向下一场烟花。陈净松开手时，腕上多了道被我指甲掐出的红痕。

翻盖手机突然在口袋震动。躲进树影下打开，荧光屏跳出乱码：【0308】（三教108）

第二天摸到空教室，讲台上放着《色彩心理学》教材。翻开第208页，仓鼠照片夹在“条件反射”章节，背后钢笔批注：【C组学会开笼门了 像某人翻垃圾站的身手】。照片边缘画了个小箭头，指向页脚一行铅笔字：【烟火光谱分析：金色波长582nm 与你眼底光同频】

刚笑出声，教室门被推开。陈净白大褂沾着颜料，手里拎着摔变形的保温箱：“C组越狱了，咬坏我三根数据线。”他无奈举着被啃出牙印的U盘，“《防迷路指南4.0》需要重装。”

夕阳漫过窗台。我抽出他口袋的钢笔，在仓鼠照片旁添了只戴眼镜的仓鼠：“新对照组D——专修电脑。”

冰心说过：“爱在左，情在右，在生命的两旁，随时撒种，随时开花。”

而此刻，在仓鼠越狱与母亲查岗的夹缝里，这个为我编造光谱数据的少年，让每场兵荒马乱都开出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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