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废弃医院的铁皮屋顶,像无数细小的子弹撞击金属。林婉蜷缩在核磁共振仪的操作间里,季屿的血顺着她指缝往下滴,在白色地砖上绽开暗红的花。
"七号楼..."她咬着牙撕开衬衫下摆,布料擦过季屿锁骨下的芯片植入伤口,他闷哼一声,睫毛上的雨珠随着颤抖滚进衣领。林婉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天,八岁的季屿也是这样蜷在钢琴凳下,捂着被琴盖夹出血的手指。
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屿突然抓住她手腕,沾血的拇指在她脉搏处重重一按——这是他们小时候发明的摩斯密码,代表"陷阱"。林婉瞳孔骤缩,视线扫过操作台上闪烁的红色指示灯,这才发现核磁共振仪的电源根本没切断。
"张启明腰上..."季屿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血腥味和微弱的薄荷糖气息,"钥匙扣有磁铁反应..."
话音未落,操作间的门被踹开。张启明的警靴踏进满地玻璃渣,防弹衣下的制服衬衫被汗浸透,紧贴着腰间鼓起的方形轮廓。林婉的视线黏在那枚晃动的金属钥匙扣上——慈心福利院的logo在应急灯下反着光,边缘有细微的蓝色结晶。
"林小姐好眼力。"张启明用枪管挑开季屿额前湿发,橡胶手套摩擦扳机的声音像蛇吐信,"可惜季总没教过你,铊中毒的人碰了超导磁体会怎样?"
季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张启明锃亮的靴尖。林婉看见他垂落的手正悄悄靠近操作台,指尖离紧急制动按钮只有三厘米。她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锁骨下的雏菊芯片在黑暗中泛起幽蓝。
"你女儿在七号楼对不对?"她声音很轻,像小时候哄季屿打针时的语调,"王总监给她注射的可不是营养剂。"
张启明的瞳孔猛地收缩。这个瞬间季屿的手肘重重砸向控制面板,整层楼的医疗器械同时发出尖锐嗡鸣。林婉扑过去时,看见钥匙扣上的金属圆片突然飞向核磁共振仪,连带拽出了张启明藏在衬衫里的牛皮纸袋。
纸袋在空中破裂,照片雪花般散落。林婉接住最近的一张——福利院钢琴室里,穿警服的男人正在给小女孩系鞋带,而镜子里映出王总监往静脉注射器里灌装蓝色液体的手。
"铊剂半衰期是三十年。"季屿咳着撑起身子,血从他捂着嘴的指缝溢出来,"你女儿头发...咳...够验两百次..."
张启明的枪口开始颤抖。林婉趁机抓起地上的手术剪,金属冷光划过季屿骤然惊恐的眼神——就像小时候她举着冰棍签要戳他酒窝时那样。剪刀尖擦着张启明耳际飞过,精准切断他肩章上的纽扣。
纽扣滚到磁体附近的瞬间,七号楼方向传来玻璃爆裂的巨响。季屿不知哪来的力气,拽着林婉滚到设备后方。子弹击穿操作台显示屏的火花里,林婉看见他病号服后背渗出的血渍,正慢慢晕成歪歪扭扭的"婉"字。
"你他妈..."她声音哽在喉咙里,手按上他颈动脉。掌下的脉搏又急又弱,和他六岁发烧那次一模一样。
季屿突然笑了,染血的梨涡里盛着操作屏的蓝光:"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包扎..."他手指无力地勾住她旗袍裂口,"也是...撕的裙子..."
记忆像被磁铁吸住的铁屑突然归位。林婉想起十四岁那个盛夏,季屿翻墙摔破膝盖,她撕了校服裙摆给他包扎。少年耳朵红得滴血,却梗着脖子说:"丑死了...像被单尿湿的花纹..."
走廊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林婉把季屿往设备深处推了推,自己挡在前面。她摸到腿环上的备用磁铁——这是季屿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边缘刻着【遇到疯子就吸他钥匙】。
"刑侦队!放下武器!"
熟悉的嗓音让林婉手指一颤。周临带着十几个警察冲进来,西装裤腿全是泥水,手里举着的居然是季屿书房的镇纸。张启明突然调转枪口,但比他更快的是苏媛的高跟鞋——金属鞋跟精准砸中他手腕,枪走火的瞬间,周临扑过去用镇纸挡下了子弹。
"季总书房有全屋监控备份。"苏媛把平板怼到张启明眼前,屏幕里王总监正往咖啡杯倒粉末,"包括你上周三偷换证物的4K高清版。"
林婉突然发现周临的领带夹在发烫——那分明是个微型摄像头。季屿虚弱地扯了扯她衣角,沾血的手指在她手心画了个叉,又画了个圈。这是他们被绑架那年发明的暗号,叉代表"说谎",圈则是...
"救护车在楼下。"周临突然提高音量,同时对她眨了下左眼,"医生说季总需要立即..."
林婉的视线落在周临反戴的腕表上。表面玻璃映出七号楼顶的红外线光点,此刻正对着张启明的后心。她突然明白季屿画的圈是什么意思——和八岁那年一样,代表"看镜子"。
"铊中毒晚期会出现蓝色汗液。"她故意大声说,同时把磁铁悄悄吸在手术推车上,"张警官不妨闻闻自己手套。"
张启明下意识抬手,这个动作让他完全暴露在狙击视野中。子弹破窗的呼啸声里,林婉拽着季屿滚到推车下方。金属车架被磁力带着撞向墙壁,刚好挡住飞溅的玻璃碎片。
硝烟中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林婉从车底看见张启明的小腿正在抽搐,防弹衣后心处有个冒着烟的弹孔——不是致命伤,但足够让他暂时失去行动力。
"慈心福利院七号楼..."苏媛蹲下来递给她手机,屏保是张儿童病房监控截图,"刚黑进的系统显示,有个女孩两小时前被转移了。"
照片里的女孩正在输液,枕边放着本《芭蕾舞入门》。林婉突然认出那本书——去年慈善拍卖会,季屿用三十万拍下全套绝版艺术教材,当时媒体还嘲笑他附庸风雅。
季屿的手指突然缠上她手腕。他呼吸越来越弱,却固执地指着自己锁骨下的芯片伤口,又指了指她腿环上的磁铁。林婉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扯开他病号服领口——原先植入芯片的位置,现在贴着个微型储存器,表面用血画了朵雏菊。
"你他妈..."她声音发颤,磁铁吸上储存器的瞬间,全息投影在硝烟中绽开。那是段被剪辑过的监控录像:王总监在七号楼地下室调配蓝色药剂,而镜头角落的日历显示日期正是今天。
周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林婉转头看见他袖口渗出的血渍泛着诡异蓝光,和季屿咳出的血沫一模一样。苏媛撕开他西装外套,露出腰间已经启动的微型信号干扰器——和王总监保镖队用的同款。
"电磁脉冲陷阱..."季屿挣扎着撑起身子,染血的手指突然插入周临头发,在发根处摸到什么,狠狠一拽。假发套连带着人皮面具一起脱落,露出张陌生男人的脸。
林婉的胃部猛地抽搐。这个"周临"虎口有狼头纹身——和王总监的私人保镖队如出一辙。她扑向季屿的瞬间,冒牌货已经掏出电击器,蓝色电弧直刺季屿心口。
磁铁从她指间飞出去,在空中吸住了电击器。两股电流相撞爆出刺目火花,假周临惨叫着手臂痉挛。季屿趁机踹向他膝盖,骨头断裂的脆响混着苏媛的高跟鞋补刀声,在走廊里荡出回音。
"七号楼...地下室..."季屿咳得蜷缩起来,却还死死攥着林婉的旗袍下摆,"密码是...你骂我...尿床的..."
记忆像被磁铁吸住的铁钉突然刺入。林婉想起六岁那年,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嘲笑季屿尿湿的床单像打翻的蓝墨水。那天放学后,小季屿红着眼睛塞给她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拼音写着"wo hui pei ni xin chuang dan"。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林婉把季屿交给赶来的医护人员,转身时发现苏媛正用枪指着假周临的眉心,而自己的手已经按在了七号楼方向的门把上。
"带他走。"她没回头,声音像淬过冰的刀,"告诉真周临..."
季屿突然从担架上滚下来。医护人员惊呼着去扶,却见他染血的手指正拼命往地板上划拉。林婉回头时,看见歪歪扭扭的血字正在他指尖成型——不是汉字,而是他们小时候发明的象形符号,代表"同生共死"。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林婉走回他身边,沾满血的手掌贴上他颈侧。季屿的睫毛扫过她虎口伤疤,呼吸带着血泡破碎的轻响。他嘴唇在动,口型还是那三个字。
这次她终于听清了,在警笛声、雨声和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中。
林婉的指尖陷进季屿肩胛骨的凹陷处,那里还残留着上次枪伤的疤痕。救护车顶灯透过雨幕投下旋转的红光,将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染成血色。她突然闻到消毒水混着铁锈的气味——不是来自医院,而是担架上渗出的血正滴在她旗袍开衩处,像滚烫的蜡油。
"密码..."季屿的指甲在她掌心刮出四道白痕,突然痉挛着蜷起手指。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刺破雨夜,医护人员推开她的瞬间,林婉看见他嘴唇还在机械重复那个口型。
苏媛的高跟鞋碾过假周临的手腕,金属鞋跟与骨头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七号楼地下三层,"她把平板塞给林婉,屏幕上是正被删除的监控画面,"王总监的私人电梯需要视网膜识别。"
雨滴砸在平板上,模糊了最后几帧影像——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被按在手术台上,头顶无影灯映出她瞳孔里扩散的蓝色雾霭。林婉摸到腿环内侧的凹槽,季屿去年安装的微型解码器正在发烫。
"他骗你的。"苏媛突然拽住她手腕,指甲掐进当初季屿画摩斯密码的位置,"那孩子根本不在七号楼。"
远处传来建筑物坍塌的闷响。林婉转头时,正好看见七号楼顶层的玻璃穹顶在雨中崩塌,蓝色火焰从窗口喷涌而出,像极了季屿咳在她手心的血沫颜色。冒牌周临突然发出嘶哑的笑声,被电击器灼伤的喉咙里挤出几个音节:"...雏菊...开了..."
林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她想起季屿锁骨下那个渗血的储存器,全息投影里王总监调配药剂的动作——根本不是在进行注射,而是在撕扯某种花瓣状的东西。磁铁从她指间滑落,吸住了担架边缘的金属杆。
季屿的心电图突然变成直线。医护人员掀开他病号服的刹那,林婉看见他心口浮现出诡异的蓝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开成雏菊形状。最外层花瓣已经蔓延到肋间,像被无形的手用荧光笔描了一遍。
"电磁脉冲标记..."苏媛的枪管突然转向担架,"他们在用他当活体信标!"
林婉扑过去时,整辆救护车突然剧烈震动。车顶的红外警报器自动转向,光束锁定季屿心口的蓝花,将他整个人映得像具发光的尸体。她撕开旗袍高领处的暗袋,季屿上个月塞给她的石墨烯屏蔽贴片正烫得惊人。
"别看光!"她吼着把贴片按在季屿心口,蓝花纹路遇阻后突然暴长,藤蔓般缠上她手腕。皮肤接触的瞬间,无数记忆碎片顺着神经窜入大脑——福利院的钢琴室、滴着蓝墨水的床单、季屿偷偷替换掉她抽屉里的铊污染文具...
车顶传来金属撕裂声。林婉抬头看见无人机伸出的机械臂正切开救护车外壳,探针闪着和季屿身上如出一辙的蓝光。苏媛对着天空连开三枪,弹壳落在担架上,滚到季屿毫无血色的唇边。
"密码是蓝墨水..."林婉突然喃喃自语,手指插进季屿被冷汗浸透的发间,"他六岁打翻的不是墨水..."
无人机突然集体转向。暴雨中传来某种高频震动,震得林婉后槽牙发酸。她看见季屿的左手正诡异地自动抬起,食指指向东南方——那是慈心福利院旧址的方向,现在立着王总监的私人实验室。
苏媛的平板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上跳出二十年前的监控画面:小季屿蜷缩在福利院洗衣房,正把染着蓝渍的床单塞进消毒柜。而镜头角落,年幼的林婉浑然不知自己书包里的水杯正在渗出铊溶液。
"活体导航..."苏媛擦掉枪柄上的雨水,声音罕见地发抖,"他们在他脊椎里埋了诱导芯片。"
林婉的视线落在季屿颈侧。那里有道她从未注意过的陈旧疤痕,形状像枚被掰弯的琴弦。雨声忽然变得很遥远,她想起十四岁那年,季屿突然转学离开前夜,曾抓着她的手按在这个位置说:"记住我心跳的频率。"
无人机群俯冲的尖啸划破回忆。林婉扯开季屿的衣领,将石墨烯贴片狠狠按在那道疤痕上。蓝光爆闪的瞬间,整个车队突然集体刹车——前方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全部变成了血红色,拼出三个扭曲的大字:回头看。
后视镜里,本该昏迷的假周临正用骨折的手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实时监控画面:七号楼废墟中,穿芭蕾舞裙的小女孩自己拔掉了输液针,正在用脚尖蘸着蓝色液体画画。她最后落笔的位置,赫然是季屿心电图变成直线的时间戳。
季屿的手指突然扣住林婉腕骨,力道大得让她听见自己骨骼错位的轻响。他瞳孔已经扩散,嘴角却诡异地扬起,露出她最熟悉的那种带着血腥气的笑容。沾血的唇瓣开合间,救护车收音机突然自动播放起《天鹅湖》的旋律。
"第三幕..."林婉浑身发冷,那是黑天鹅独舞的乐章。她掰开季屿紧握的左手,掌心里静静躺着半片蓝色花瓣——和王总监实验台上正在撕扯的材质一模一样。
车顶传来金属穿透声。无人机的探针距季屿心口只剩十公分时,林婉突然扯开自己的旗袍立领,露出锁骨下那个雏菊芯片。蓝光相撞的刹那,整个街区所有电子屏同时闪现出同一行字:
【你终于找到我了,婉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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