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在张岩肩头,他仰头望着校门口"欢迎新生"的横幅,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背包拉链。父母发来的短信还停留在三天前,"项目关键期,照顾好自己"。教学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像块被遗落的礁石,沉默地吞没着周遭的热闹。
新生报到那日,他独自拖着行李箱穿过斑驳的宿舍走廊。六人间的铁架床锈迹斑斑,墙皮剥落处露出暗褐色的痕迹,混杂着球鞋汗味的空气压得人喘不过气。同寝的男生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社团招新,他缩在角落收拾衣物,连自我介绍都轻得像片羽毛。
李明庆是在食堂排队时搭的话,"同学,你餐盘里的糖醋排骨看着不错"。刘子贺则是军训时发现他中暑,二话不说把人背到树荫下。两个性格开朗的男生硬是把他拽进了日常交际圈,但大多数时候,张岩只是安静地听他们说笑,偶尔扯动嘴角回应。
当他站在出租屋中介的玻璃橱窗前,指尖凝在"单间800元/月起"的价目表上迟迟未落。暮色渐浓,路灯在潮湿的柏油路上晕开模糊的光斑,胃袋突然抽搐着发出抗议。他拐进路边烟雾缭绕的烧烤摊,铁签串着的肉在炭火上滋滋冒油,孜然混着焦香钻进鼻腔。
"老板,来五串肉筋。"他蹲在塑料凳上,油渍顺着指缝往下淌。风卷着枯叶掠过脚边,一张泛黄的纸片打着转扑到他膝盖上。"洛河小区3栋502出租,联系电话135xxxxxxxx",铅笔字迹歪歪扭扭,末尾还画了个歪嘴笑的表情。
电话听筒里的电流声刺得耳膜发疼。对方沉默的十几秒里,张岩仿佛看见电话线另一端皱起的眉峰。"四百一个月,不讲价!"那声音像砂纸磨过金属,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张岩的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冷汗,他想起网上说的凶宅骗局,却又想起母亲上个月发来的工资条——房贷、车贷、弟弟的补习费,密密麻麻的数字压得人喘不过气。
"大哥,这房子......"话没说完就被粗暴打断:"爱住不住!"嘟嘟的忙音在耳畔炸开,张岩盯着手机屏保上去年全家出游的照片,照片里母亲的笑容被阳光镀上金边。他咬了咬牙,手指在键盘上快速跳动:"我要了,明天签约。"
洛河小区的铁门锈得像块千层酥,推开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3栋的楼道堆满废弃家具,墙面上贴着褪色的寻人启事,角落的蛛网在穿堂风里轻轻颤动。502的钥匙孔卡了两下才顺利转动,腐木与灰尘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张岩下意识屏住呼吸。
老式吊灯发出微弱的光,照亮褪色的碎花窗帘和掉漆的五斗柜。正对门口的梳妆镜蒙着厚厚的灰,镜面倒映出张岩苍白的脸,边缘处有道蜘蛛网状的裂痕。他弯腰搬动镜子时,指尖触到镜面冰凉的触感,恍惚间似乎看见镜中闪过一抹猩红衣角。
"晦气!"他啐了一口,把镜子重重推到墙角。床垫凹陷处还残留着前任租客的体温,张岩把脸埋进枕头,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天花板的水渍。睡意朦胧间,他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低语,尾音像被风吹散的烟雾般消散在黑暗里。
刺耳的手机铃声撕裂梦境。刘子贺的声音从听筒里炸出来:"岩子!庆子买了肉包豆浆,校门口老地方!"张岩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床头的电子钟显示7:15。镜中自己的倒影眼下泛着青黑,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楼道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张岩踢开挡路的旧纸箱,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来回碰撞。转角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三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倚在墙边,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其中穿藏青外套的老太太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小伙子,你不该来这儿......"
张岩加快脚步,后背渗出的冷汗浸湿了衬衫。出租车后视镜里,老人们的身影越来越小,却始终保持着仰头张望的姿势。早餐店蒸腾的热气里,刘子贺把豆浆推过来:"你脸色好差,昨晚没睡好?"
"别提了,那破房子霉味重得要命。"张岩咬了口油条,碎屑掉在桌面上。李明庆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神秘兮兮压低声音:"你们听说了吗?上周三栋出事了......"
"又是哪个社团招新打架?"刘子贺打趣道。
"比那邪乎多了!"李明庆左右张望,"听说有个女生在502割腕自杀,血流得整个客厅都是。警察来的时候,发现她死前在镜子上用血写了字......"
张岩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豆浆泼在虎口。剧痛让他清醒过来,面前两人担忧的表情逐渐清晰。"开个玩笑,你至于吓成这样?"刘子贺递来纸巾,"不过确实有新生自杀,是外语系的女生,在宿舍......"
后面的话像被塞进棉花的耳朵,张岩盯着街对面服装店的玻璃橱窗。倒影里,自己的嘴角正不受控地微微抽搐。
回学校的路上,张岩在便利店买了包烟。薄荷味的烟雾钻进肺里,他望着操场上来回奔跑的人群,忽然想起搬入那晚镜中闪过的红影。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房东发来短信:"水电费每月5号交,别带不三不四的人来。"
暮色渐浓,洛河小区的楼道比白天更显阴森。张岩攥着钥匙的手心全是汗,502门前的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还有某种液体滴落的滴答声。摸索着打开手机电筒,光束扫过墙角的镜子——镜面不知何时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赫然用口红写着三个大字:"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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