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深渊

创世者大厦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程默站在马路对面，黑色口罩下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数着楼层——第三十二层应该是内容审核部所在地，那里的某个服务器里存储着他被封禁的全部作品。

"先生，请出示您的访客码。"

前台AI机械音响起时，程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注意到大堂四个角落都装着最新型号的虹膜扫描仪，那是上周刚升级的安全系统。

"我预约了3207室的张主管。"程默压低棒球帽檐，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入苏梨提供的临时通行码。这个伪造身份只能维持三十分钟，是"墨水社"黑客的杰作。

"验证通过，电梯在您左侧。"

电梯轿厢里的监控摄像头让程默后颈发紧。他假装整理袖口，实则用腕表式干扰器制造了0.5秒的画面定格——刚好够他溜进消防通道。

通风管道狭窄得令人窒息。程默像条蛇一样匍匐前进，直到听见下方传来对话声。

"今天又封了二十三个账号。"男声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都是触发了'净化协议'第三类关键词。"

"那个写《代码囚徒》的找到了吗？"女声更冷，"上面特别交代要重点监控。"

程默的血液瞬间冻结。他小心翼翼地从百叶窗缝隙望去，看见两个穿银灰色制服的人正在操作全息投影。投影中翻滚的数据流里，赫然是他新书的章节片段，每个段落都被标上了血红色的"危险等级：S"。

"最新扫描显示他的神经活跃度已经达到阈值。"男人调出一组脑波图谱，"要不要启动记忆重置程序？"

"先别打草惊蛇。"女人突然抬头，锐利的目光直刺通风口方向，"我总觉得今天系统里有异常数据流..."

程默屏住呼吸向后缩去，却不小心碰掉了螺丝刀。金属落地的脆响在寂静的机房如同惊雷。

"谁在那里？！"

警报声炸响的瞬间，程默撞开通风口跳了下去。他落地翻滚时瞥见服务器阵列上闪烁的标签：记忆归档中心。那些半透明的存储罐里，漂浮着无数蓝色光点——是被系统"净化"的创作者们的原始文稿。

"拦住他！"

程默拔腿狂奔，拐角处突然伸出一条手臂将他拽进暗门。苏梨的琥珀色瞳孔在黑暗中发着微光，她食指竖在唇前，另一只手正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

"他们启动了生物追踪。"她塞给程默一枚药丸，"吞下去，能干扰纳米级嗅探器。"

暗门另一侧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程默注意到苏梨左臂新增的伤口还在渗血，那是种特殊的灼伤——只有神经扫描枪才会留下那种螺旋状焦痕。

"你怎么..."

"嘘。"苏梨把某个设备贴在他太阳穴上，"想着你最想找回的那段文字。"

电流般的刺痛窜过大脑，程默眼前突然浮现《虚界边缘》被删除的终章场景：主角将手指插入计算机接口，现实如玻璃般碎裂的描写。这段文字现在正以荧光绿的数据流形态在平板电脑上重组。

"成功了！"苏梨突然僵住，"不好，他们在远程关闭紧急通道！"

防火卷帘门正在他们头顶缓缓降落。程默抓住苏梨冲向最后一道缝隙，她的发梢还是被钢门切下几缕。他们跌进货运电梯时，整栋大厦的警报系统突然变了调子——那是最高级别的入侵警报。

"不对劲。"程默看着电梯按键自动亮起B18层，"这不是我们按的..."

电梯开始失控下坠，灯光忽明忽暗。在彻底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秒，程默看见苏梨从靴筒抽出了某种生物金属制成的细刃，刃口闪烁着类似服务器里那些蓝色光点的微光。

"记住，"她的声音在超重环境中支离破碎，"如果等会儿看见我瞳孔变成红色，立刻打晕我。"

电梯停在了不存在的楼层。门开时，程默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没有按钮——整个空间布满神经突触般的紫色光纤，正中央悬浮着一颗由代码构成的心脏，它每跳动一次，就有成千上万条文字被吸入心室。

"欢迎来到创世者的子宫。"阴影里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他的虹膜里游动着和那颗心脏相同的数据流，"或者说，现实编辑器的核心。"

程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有什么东西正试图从他记忆深处破土而出。他想起七岁那年住院时，医生给他看的那个会变换图案的金属球——现在他知道了，那根本不是什么儿童玩具，而是神经链接校准器。

白大褂举起平板，屏幕上显示着程默昨晚刚写就被封禁的段落："'当代码深度达到第七层时，虚构与现实的界限将彻底溶解'...你知道吗？你差一点就写出了操作手册。"

苏梨的刀刃突然抵住白大褂的咽喉："放我们出去，否则我让这里变成数据坟场。"

"太晚了。"男人露出诡异的微笑，"从他收到第一封警告信开始，认知污染就已经扩散。"他打了个响指，苏梨的瞳孔瞬间爬满血丝，"现在，让我们看看这位天才作家的脑子里，还藏着多少危险代码..."

程默在意识消散前最后看到的，是那颗代码心脏突然伸出无数光纤，如同活物般向他们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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