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匿名马甲的危机

图书馆的角落总比其他地方暗一些。林逸涵缩在最后一排书架后面，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照出眼角那颗不太明显的小痣。她打字很快，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轻响，又被远处学生的翻书声盖了过去。

"《青春解剖学》第七章..."她盯着文档标题看了两秒，把页面往下拉了拉。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字，光标停在一段对话描写上。

书架那边传来脚步声，林逸涵条件反射地合上笔记本，力道大得发出"啪"的一声。她抬头，看见周子杰站在两排书架中间，手里拿着本《高等数学》，目光却落在她膝盖上。

"这么用功？"周子杰走近两步，影子投在她面前的桌面上，"午休时间还学习？"

林逸涵把电脑往书包里塞，拉链卡住了边角，她用力拽了两下。"随便看看。"

周子杰没走，反而靠在了对面书架上。阳光从百叶窗缝里漏进来，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亮线。"我好像在哪儿听过《青春解剖学》这个名字。"

林逸涵的手指僵了一下。她书包里还塞着打印出来的稿子，边角硌在她腰上。

"是本书吗？"周子杰又问，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周围两三个看书的学生抬头。

"可能重名吧。"林逸涵站起来，书包带子勒在肩膀上。她得走了，现在就走。但周子杰挡在过道上，没让开的意思。

"番茄中文网，"他突然说，"金榜第三。"

林逸涵感觉有股凉气从后背爬上来。她握紧书包带，指节发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子杰笑了下，把数学书放回架上。"文笔不错，"他声音压低了，"特别是描写'那些人笑的时候像在嚼玻璃渣'那段。"

三楼走廊比图书馆亮堂多了。林逸涵走得很快，但周子杰跟得更紧。她拐过转角时差点撞上个人，抬头看见张子豪和几个男生站在自动贩卖机前面，手里拿着可乐。

"哟，转学生，"张子豪拧开瓶盖，气泡"嗤"地喷出来，"跟周大少约会呢？"

林逸涵没停步，但张子豪横跨一步拦在她前面。"急什么？"他瞥见她书包侧兜露出的打印纸，"这什么？情书啊？"

"让开。"林逸涵说。她声音不大，但走廊上几个女生已经往这边看了。

张子豪一把抽出那叠纸。"'他们的笑声像玻璃渣'，"他大声念出第一行，周围立刻响起几声笑，"这什么玩意儿？"

林逸涵去抢，张子豪把手举高。她跳起来够，撞到了旁边男生的肩膀。纸页"哗啦"散开，有几张飘到地上。

"还给我！"这次她声音高了八度，自己都吓了一跳。

张子豪咧嘴笑了，继续念："'周子杰的睫毛在阳光下像刷了层金粉'——我操，真恶心！"他做出呕吐的表情，周围哄笑更大了。

林逸涵脸上发烫，但这次她没再去抢。她站在原地，看着张子豪把纸页撕成两半。

"差生也配写小说？"张子豪把碎片往她身上扔，"你连作文都写不利索吧？"

碎纸像雪片一样落下来。林逸涵看见有手机举起来在拍，镜头对着她的脸。她弯腰去捡，手指碰到纸片时抖得厉害。

"写作不需要你们批准。"她一张一张捡起来，声音很稳，但手心全是汗。

周子杰一直没说话，站在两步外看着。当林逸涵直起身时，书包带突然断了，整个包"咚"地砸在地上，东西撒了一地。

张子豪最先看见那个信封。"这啥？"他弯腰去捡，林逸涵扑过去挡，两人撞在一起。她手肘磕到地板，疼得抽了口气，但先把信封抓在了手里。

"藏什么呢？"张子豪去掰她手指，"见不得人啊？"

拉扯间信封破了，一张对折的硬纸滑出来。周子杰弯腰捡起，展开时动作顿了一下。

走廊突然安静了。

林逸涵坐在地上，看着周子杰手里的纸。那张全国奥数竞赛一等奖的奖状，她本来打算永远藏起来的。

周子杰盯着落款处的公章和签名，拇指在烫金字体上蹭了一下。"去年十一月，"他抬头，"全国赛。"

张子豪凑过来看，表情从嘲笑变成困惑。"假的吧？"他伸手想拿，周子杰把纸往身后一收。

"钢印是真的。"周子杰说，眼睛看着林逸涵。

她慢慢站起来，膝盖上沾了灰。奖状在她和周子杰之间悬着，像面旗子。

远处传来上课铃。围观的人开始散开，但没人说话。张子豪看看奖状，又看看林逸涵，最后"切"了一声走开了。

林逸涵伸手，周子杰把奖状还给她。纸边有点皱了，她小心抚平，折好塞回信封。

"明天期中考试放榜。"周子杰突然说。

林逸涵把信封放进书包最里层，拉链拉好。"我知道。"

"你知道第一名是谁吗？"

她抬头，看见周子杰嘴角挂着个笑，不是嘲讽的那种。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睫毛确实像刷了金粉。

"不知道。"她说，转身往教室走。这次没人拦她。

林逸涵把奖状塞回书包时，听见纸张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像一声微弱的叹息。走廊上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但那些粘在她后背的目光似乎还留在空气里。她低头系断掉的书包带，手指碰到金属扣时被冰得一颤。

"你故意的。"她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周子杰把数学书换到左手，右手插进裤兜。"故意什么？"

"跟踪我。"林逸涵终于把带子打了个死结，抬头时发现周子杰的校服领口沾了道蓝墨水印，可能是刚才弯腰时从钢笔漏出来的。

远处教室传来老师拍讲桌的声音。周子杰看了眼手表，秒针正好走过12。"张子豪撕的是第七章？"他突然问。

林逸涵肩膀绷紧了。那些碎片还躺在她书包夹层里，边角硌着大腿。"你怎么知道总共有几章？"

"猜的。"周子杰转身往教室走，鞋底蹭过地砖上没干透的可乐渍，发出黏腻的声响，"首页写着'7/12'。"

林逸涵站在原地没动。她闻到走廊尽头飘来的油墨味，是刚印好的期中考试卷。周子杰走出五步远时，她突然提高声音："你看完了？"

"六章半。"周子杰没回头，举起右手比了个数字，"文笔比《青春疼痛文学鉴赏》课上的范文强。"

林逸涵感觉有股热气从耳根漫上来。她快走几步追上他，书包一下下拍打着胯骨。"那是私密文档。"

"现在不是了。"周子杰在楼梯口停下，阳光从天窗斜照下来，把他睫毛的影子投在鼻梁上，"张子豪拍了视频。"

三楼传来教导主任的呵斥声，大概又在抓午休玩手机的学生。林逸涵攥紧书包带，塑料扣陷进掌心。"所以？"

"所以明天放榜时，"周子杰迈下第一级台阶，声音混在脚步声里，"会有更多人知道你不仅会写'玻璃渣'，还会解偏微分方程。"

楼下传来女生们嬉笑的声音，有人在念黑板报上的期中考试倒计时。林逸涵看着周子杰的后脑勺，那里有撮头发翘着，随步伐一颤一颤。"你为什么要说这个？"

周子杰在转角处停下，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半边侧脸。"因为我想看张子豪发现第一名是谁时的表情。"他转过头，嘴角挂着那个不像嘲讽的笑，"一定比你的小说精彩。"

上课铃响了。林逸涵看着周子杰消失在楼梯拐角，裤袋里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番茄中文网的编辑消息："《青春解剖学》第八章什么时候交？读者在催更。"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抬头时看见走廊公告栏贴着期中考试座位表。她的考号和周子杰只差一位数，都是第一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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