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山的剑光一道流星划破云海,柳未年刻意放慢了御剑速度。清望川站在他身前,瘦小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双手死死拽住柳未年的衣袖,纤细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甲几乎要刺进衣料里。
柳未年:怕高?
柳未年低声问,声音混在呼啸的风中。
少年摇了摇头,又迟疑地点点头,声音细若蚊呐:
清望川:第一次...飞这么高。
他说话时牙齿都在打颤,睫毛上结了一层细小的冰晶。
柳未年心头蓦地一紧。记忆中,前世的自己从未注意过徒弟的恐惧,只顾着考验他的胆量。那时清望川也是这般颤抖,却被斥责“剑修岂能畏高”,罚他在剑上站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昏厥。
柳未年:抓紧。
柳未年单手结印,指尖泛起淡蓝色灵光。随着一道复杂的符文完成,剑身周围逐渐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的蓝色光罩,将凛冽的寒风隔绝在外。
霎时间,呼啸的风声化作轻柔絮语,刺骨的寒意也消退大半。清望川惊讶地瞪大眼睛,试探性地松开一只手,在发现真的不再摇晃后,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触碰光罩,波纹般的灵光在他指腹荡漾开来。
清望川:谢谢师尊!
少年转过头,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光。
那笑容纯粹得刺眼。柳未年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让他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这个会为一点温暖就开心不已的少年,怎么会变成那个冷血弑师的凶手?他下意识按住心口,那里明明没有伤痕,却总在想起未来时隐隐作痛。
柳未年:站稳。
柳未年:看前方,不要低头。
柳未年将手虚扶在清望川腰间,掌下单薄身躯瘦得惊人,隔着衣料都能数清肋骨的轮廓。
少年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学着师尊的样子挺直脊背。
霜天峰渐渐浮现在云海尽头。与其他峰头不同,这里终年积雪,建筑皆以青白二色为主,庭院里栽种的银杉与雪松在月光下如同水墨勾勒。整座山峰散发着凛冽剑气,连飘落的雪花都在半空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柳未年:到了。
柳未年控制剑光缓缓下降,清望川却突然一个踉跄——长时间的御剑飞行让他的腿麻得失去了知觉。
柳未年眼疾手快地揽住他的肩膀,这才发现少年轻得不可思议,仿佛只剩下一把骨头。前世的他会斥责徒弟下盘不稳,但现在...
柳未年:第一次御剑都这样。
柳未年:先去沐浴更衣,然后让林泉带你去用膳。明日寅时,正式教你修行。
柳未年放柔声音
清望川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低下头:
清望川:弟子遵命。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
待林泉领着清望川离开后,柳未年独自来到练功房。他需要理清思绪——重生后的世界与他记忆中的有些微妙的不同。比如黄星墨对清望川的主动招揽,比如自己胸口莫名其妙的疼痛,再比如...
柳未年:霜天。
他轻唤一声。佩剑应声出鞘,悬停在他面前三尺处,剑身流转着幽蓝寒光。柳未年尝试调动灵力,一股寒流立即从丹田涌出,顺着经脉汇向指尖。
剑身光芒大盛,室内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成冰晶簌簌落下。柳未年凝视着霜天剑,剑身上映出的面容——那张属于"寒霜剑尊"的脸,眼神冰冷,不苟言笑,冷峻得不带一丝人气。
——这就是...寒霜剑意?
他挥剑斩向石壁,冰蓝剑气呼啸而过,在墙上留下寸许深的斩痕,切口处覆盖着晶莹霜花。现代人的灵魂与修真者的身体正在快速融合,这种超自然的力量让他既兴奋又恐惧——兴奋的是,他真的拥有了移山倒海的能力;恐惧的是,前世的"寒霜剑尊"如此强大,却仍死在清望川剑下...
清望川:师尊。
门外传来清望川的声音。柳未年收剑回鞘,推开门的瞬间呼吸一滞——
洗净铅华的少年宛如脱胎换骨。湿漉漉的黑发垂在苍白脸颊旁,水珠顺着精致下颌滑入衣领。那身素白弟子袍空荡荡地挂在单薄身躯上,愈发显得他脆弱易折。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洗去尘土后呈现出清澈的琥珀色,在廊下灯笼映照下如同两簇跳动的火焰。
柳未年:怎么不擦干头发?
柳未年皱眉,下意识伸手拂去他额前的水珠。
清望川浑身一僵,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清望川:弟子...弟子怕师尊等得太久……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柳未年突然想起,前世的"自己"最厌恶弟子仪容不整。有一次清望川练剑后满身大汗地来见他,被罚在雪地里跪了一整夜。他从柜中取出一块干净布巾,递给清望川:
柳未年:以后注意,容易着凉。
少年接过布巾,眼中的困惑更甚。柳未年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会不会是他的行为与“寒霜剑尊”的人设相差太远了。
柳未年:明日寅时起床,我教你基础剑法。
他刻意冷下声音
柳未年:迟到一刻,加练一个时辰。
出乎意料的是,清望川反而松了口气,恭敬行礼:
清望川:弟子明白。
仿佛这样严厉的师尊才让他感到安心。
这才对。柳未年暗自苦笑,孩子已经被原主的严苛训练出了条件反射,突然的温柔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柳未年:去吧。
看着清望川离去的背影,柳未年陷入沉思。改变是必须的,但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或许...他应该先弄清楚清望川弑师的真正原因。
寅时未至,柳未年就醒了。窗外还是漆黑一片,只有霜天峰永恒的雪映着微光。他穿好衣袍来到院中,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心头一颤——
清望川已经跪在雪地里等候,肩膀上积了薄薄一层雪,显然来了有一阵子。少年听到脚步声,立刻挺直腰背,却因为寒冷打了个哆嗦。
柳未年:来了多久?
柳未年问,声音比想象中沙哑。
清望川:半个时辰。
清望川的声音有些发抖
清望川:弟子怕迟到...
柳未年胸口又是一阵刺痛。前世的他会赞赏这种态度,但现在只感到心疼。他挥手拂去少年肩上的雪:
柳未年:以后在廊下等,不必跪着。
清望川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冰晶。柳未年这才注意到,少年的嘴唇已经冻得发青。
柳未年:看好了。
柳未年抽出霜天剑,将基础十二式拆解得极慢。剑锋划过之处,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细小冰晶,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清望川目不转睛地盯着,琥珀色的眼睛反射着剑光,像是两簇小小的火焰。当柳未年做完最后一式,少年已经能模仿出七八分形似。
柳未年:你曾独自研究过吗?
清望川摇头:
清望川:只看了一遍。
少年虽无天赋倚仗,但会潜心钻研招式本质。柳未年心中暗惊。难怪前世他能超越自己,这种悟性堪称妖孽。
柳未年:你自己再试着练一次。
清望川接过木剑,认真演练起来。虽然力道不足,但招式间的转换竟比许多入门一年的弟子还要流畅。柳未年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每当清望川做到“回风拂柳”这一式时,周围的雪花会诡异地静止一瞬,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柳未年:停。
柳未年:这一式手腕要再沉三分。
柳未年走到清望川身后,握住他持剑的手
少年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呼吸都屏住了。柳未年这才意识到两人距离太近,几乎是将徒弟圈在怀中。他正要退开,却听清望川轻声道:
清望川:师尊身上...有雪松的味道。
记忆回溯——前世的清望川也曾说过同样的话,那是在他入门第三年,第一次被允许靠近师尊的时候...
柳未年:专心。
柳未年:感受剑势的走向。
柳未年强迫自己回神,引导清望川完成动作。
练到日上三竿,清望川已经汗湿重衣,却仍不肯休息。柳未年正要喊停,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无数画面闪过脑海——
暴雨夜,清望川跪在山门外三天三夜;练功房,少年独自练剑到双手血肉模糊;藏书阁的暗处,清望川偷偷抚摸着柳未年留下的剑谱,眼中满是病态的痴迷...
最令人心惊的是最后一个画面:二十岁的清望川将他按在墙上,声音沙哑地说:
“师尊,你明明知道的……”
清望川:师尊?
清望川:您脸色很差。
清望川担忧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柳未年摆摆手,额上渗出冷汗:
柳未年:今日到此为止。去用膳吧。
少年却不动:
清望川:师尊先用,弟子...不饿。
柳未年:……
柳未年:每日三餐必须按时吃,我会让林泉监督你。
清望川这才不情愿地离开。柳未年独自站在院中,那些闪回的画面让他心惊——前世的清望川,对师尊怀着的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接下来的日子,柳未年刻意调整了教导方式。他依然严厉,但不再冷暴力;他设置高标准,但会在清望川达到时给予肯定;他教授剑法,也开始讲解心法...
变化是显而易见的。清望川眼中的畏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炽热的崇拜。他的修为进步神速,入门三个月就引气入体,创造了玄天宗的新纪录。
但异常也随之而来。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柳未年路过练功房,发现里面还亮着灯。透过半开的窗扉,他看到清望川正在加练,少年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已经被汗水浸透。
柳未年正要出声提醒,却见少年剑势突变——原本中正平和的玄天剑法变得凌厉诡谲,每一剑都带着森然杀意,最后直刺向前方虚空,正是...弑师那一剑的起手式!
更可怕的是,清望川的眼神完全变了,不再是那个乖巧的少年,而是一片冰冷空洞,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
柳未年:望川!
柳未年厉声喝道,一掌拍开房门。
少年浑身一震,剑锋急转,在最后一刻偏开。他转过头,眼中竟是一片茫然:
清望川:师尊?我...我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仿佛刚才那一瞬的狰狞只是幻觉。
柳未年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
柳未年:这套剑法谁教你的?
清望川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剑。
清望川:我好像...做了个梦...
柳未年心中一沉。这不是普通梦游,而是天道干预的征兆。他正追问时,突然感到一阵剧烈心悸,仿佛看见了前世的二十岁模样的清望川站在面前,眼中满是刻骨仇恨——
“你毁了我...师尊...”
那个“清望川”狞笑着说。
幻象一闪而逝,柳未年强自镇定:
柳未年:今晚到此为止,回去休息。
清望川:可是...
柳未年: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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