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篝火低语

寒霜裂谷入口附近，一处相对背风、由巨大冰岩天然形成的凹陷处，成为了夜之破晓临时的营地。

篝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焰努力驱散着刺骨的寒意，在晶莹的冰壁上跳跃出温暖的光影。温祈玉的九心莲悬浮在篝火上方，散发着柔和的治愈光晕，笼罩着整个营地。云心澈和林霁汐的伤势在圣光下稳定下来，气息趋于平稳，只是脸色依旧苍白，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以恢复透支的灵魂之力。张世勋盘坐在离篝火稍远的地方，低着头，沉默地用一块粗糙的冰石打磨着干将莫邪的剑刃，金属刮擦冰石的声音单调而压抑。解采臣在一旁默默擦拭着落雪星盘，目光不时担忧地扫过张世勋和沉睡的同伴。

白砚清背靠着冰冷的岩壁，闭目调息。强行撕裂封印的反噬和之前维持念力锁链的消耗，让他的识海依旧隐隐作痛。左眼的伤处被温祈玉仔细处理过，覆上了一层散发着清凉药香的薄纱，遮住了那道刺目的血痕。他需要尽快恢复力量，裂谷深处那个被证实的坐标，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一只微凉的手，无声地递过来一个水囊，里面装着被篝火温热过的清水。

白砚清睁开右眼，映入眼帘的是泠镜辞清冷的侧脸。她不知何时坐到了他身边，距离不远不近。她没有看他，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映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左肩的伤口在厚实的斗篷下依旧隐隐作痛。

“谢谢。”白砚清接过水囊，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他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流滋润了干涩的喉咙，也似乎驱散了一丝识海的阴霾。他注意到泠镜辞握着另一个水囊的手指关节有些用力，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这是寒气侵体和伤势未愈的双重影响。

“手很冷？”他低声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泠镜辞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迅速收回手藏进斗篷里，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习惯了。” 但微微蜷缩的指尖，还是暴露了她并非真的不在意那刺骨的冰冷。

白砚清沉默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动作自然地抓住了她缩回斗篷里的手腕。

“你！”泠镜辞猛地转头看他，幽潭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愕和慌乱，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别动。”白砚清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并非直接包裹她冰冷的手指，而是隔着衣料，稳稳地扣住她的手腕。一股精纯而温和的天启神力，如同涓涓暖流，透过接触的皮肤，缓缓渡入她的体内。

那暖流并不霸道，却异常有效地驱散着她四肢百骸的寒意，甚至连左肩伤口处的阴冷刺痛都减轻了几分。这股力量是如此熟悉，带着契约链接独有的亲近感，让她紧绷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她不再挣扎，只是别过脸，重新看向篝火。跳跃的火光映在她白皙的耳廓上，那抹淡淡的红晕似乎比之前更深了些。篝火的噼啪声，张世勋磨剑的刮擦声，仿佛都在这一刻远去，只剩下手腕处传来的、稳定而令人安心的暖意，以及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

“那个‘灰鼠’冒险者的话，你怎么看？”白砚清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宁静，他依旧握着她的手腕，维持着神力的输送，目光却转向篝火对面那个蜷缩在角落里、裹着破毯子瑟瑟发抖的中年男人。

泠镜辞沉默片刻，感受着手腕处的暖流，低声道：“漏洞百出。一个普通的中阶冒险者，在冰晶刃螳和噬魂蛾的袭击下，怎么可能毫发无损地逃出来？而且…他身上的恐惧是真的，但贪婪更深。”她顿了顿，补充道，“他的心跳…在我指出他时，快得不正常。”

“嗯。”白砚清微微颔首，眼神深邃，“永恒之井…云心澈确认的坐标就在裂谷深处。这太巧了。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饵。”

“幽冥殿？”泠镜辞的声音冷了几分。

“可能性最大。也可能是其他对我们‘感兴趣’的势力。”白砚清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她手腕内侧的脉搏处轻轻摩挲了一下，感受着那平稳下来的跳动，“他们的目标，是你，或者我们之间的契约。也可能是…永恒之井本身。”

这时，解采臣走了过来，在篝火旁坐下，压低声音：“那家伙睡着了，呼吸很沉，像是装的。”他看了一眼白砚清握着泠镜辞手腕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但很快被凝重取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裂谷肯定要进，但带着这么个定时炸弹…”

“让他带路。”白砚清松开泠镜辞的手腕，那温暖的触感消失，让泠镜辞心中莫名一空，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白砚清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恢复了不少的身体，左眼处的薄纱在火光下显得有些神秘，“既然他想引我们去，那就如他所愿。但主动权，必须在手里。采臣哥，你和祈玉姐重点保护霁汐和心澈恢复。世勋…”他看向角落沉默的身影。

张世勋停下了磨剑的动作，抬起头，眼中血丝未退，但已恢复了清明，只是那清明之下，压抑着更深的痛苦和自责。“我…打头阵。”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里面的东西要是再刺激到我…你们…不用留手。”

“世勋！”解采臣皱眉。

“他说得对。”白砚清平静道，“狂气根源未除，裂谷环境特殊，风险无法避免。世勋，你打头阵，但记住，一旦感觉不对，立刻后撤！镜辞，你隐在暗处，盯紧那个‘灰鼠’。我和采臣哥策应。”

泠镜辞默默点头，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冰岩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存在过。张世勋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提起双剑，率先走向裂谷那如同巨兽张开的、寒气森森的入口。

修整的时间短暂而宝贵。当林霁汐和云心澈终于从深度恢复中醒来，虽然力量未复巅峰，但已无大碍时，队伍再次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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