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临门53

第五十三章

　　碎瓷割破了她的指尖，渗出一滴殷红的血珠，她却恍若未觉，只是怔怔地望着那抹刺目的红——为了阿璃的幸福，这点痛，又算什么呢？

　　躲在帘后的阿璃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惊觉。

　　她望着母亲佝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夜凉如水，郦娘子独坐院中石凳，膝上摊着一件半旧的靛青长衫——那是亡夫生前最常穿的衣裳。

　　她指尖轻抚过磨损的袖口，仿佛还能触到那人执笔时留下的薄茧。

　　"你若还在……"她喃喃低语，声音散在风里，"阿璃的婚事，何至于让人这般作践？"

　　月光泠泠地照着空荡的院落，墙角那株老梅投下斑驳的影，恰似当年灵堂前飘摇的白幡。

　　她攥紧衣袖，布料窸窣作响，像是无声的呜咽。

　　一滴泪砸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她慌忙去擦，却越擦越湿。

　　郦娘子深吸一口气，将长衫仔细叠好。

　　夜露沾湿了她的鬓发，她却仰起头，对着孤月笑了笑："你放心，我定让咱们阿璃……风风光光地出嫁。"

　　风吹落一瓣早凋的梅，轻轻覆在衣衫上，如一句来不及应答的承诺。

　　阿璃扶着门框，指尖深深掐进木纹里。

　　月光将母亲单薄的背影拉得很长，那件褪色的旧衣在她膝上摊开，像一片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夜风卷着零落的梅瓣掠过石阶，有一瓣沾在母亲发间，白得刺眼。

　　她看见母亲颤抖的肩头，听见那压抑的、细碎的哽咽声——原来白日里挺直的脊背，此刻在无人处早已弯折。

　　阿璃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滚烫的泪砸在手背上，一滴接一滴。

　　绣鞋无声地后退半步，她终究没有上前。

　　转身时，嫁衣上的金线凤凰被月光照得发亮，刺痛了她的眼。

　　阿璃狠狠抹去泪水，望向柴家高墙的方向，眼底渐渐凝起寒霜。

　　……

　　转日。

　　郦娘子捧着锦盒的手微微发颤，新换的金鱼在琉璃缸里甩尾，溅起的水珠打湿了她特意换上的靛青衫子。

　　柴娘子倚在湘妃榻上，指尖捻着佛珠，眼皮都未抬："哟，这不是克死两任丈夫的郦夫人么？"

　　寿华猛地攥紧母亲衣袖，却被郦娘子反手握住。

　　她挺直腰背将礼盒放在案上，红绸映着苍白的脸："亲家母，这是按您要求备的..."

　　"可不敢当这称呼。"柴娘子忽然用帕子掩住口鼻，"我儿八字金贵，最忌沾惹晦气——"佛珠"啪"地砸在案上，"就像某些...天生带煞的孤寡之人。"

　　院外传来丫鬟的窃笑，寿华指甲掐进掌心。

　　郦娘子却弯腰将歪斜的礼盒扶正，鬓边银簪穗子纹丝不动："明日是吉日，妾身…………明日再送新的来。"

　　转身时，琉璃缸里那条金鱼突然翻了肚皮，瞪圆的眼珠倒映着她们踉跄的背影。

　　寿华回头，正看见柴娘子用簪子挑起死鱼扔出窗外——那弧度像极了她当年被退回来的定亲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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