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梁俊卿这腿……”苏璃突然开口,“每逢阴雨会比刀割还疼。”她指尖轻叩案几,“我给他用的接骨膏里,特意没加止痛的曼陀罗。”
阿青瞪圆眼睛:“小姐,您这是……”
“医者父母心。”苏璃抿了口茶,“所以更要让某些人记住——”窗外雷声轰隆,她的话混着雨声传来,“疼,才能长记性。”
华灯初上,汴京夜市正喧闹得紧。
糖画摊子的老刘头手腕翻飞,金黄的糖浆在石板上浇出凤凰展翅的轮廓;卖鹌鹑馉饳的小贩敲着竹梆子,蒸笼掀开时,白雾裹着肉香直往人鼻子里钻;更有卖傀儡戏的、吹糖人的、熬杏仁茶的,把个十字街口挤得水泄不通。
阿青举着两串水晶皂儿糕挤回来时,连翘正踮脚看杂耍艺人喷火。火星子呼地窜上天,映得她手里捧的冰雪冷元子莹莹发亮。
“师父,快尝尝!”阿青把糕递到苏璃手里,“张婆子家新出的山楂馅......”
话音未落,东边突然爆出一片惊呼。但见十字街口腾起赤红火舌,火借风势,转眼就舔着了彩绸灯笼。
·疾救·
医馆的门板被拍得震天响。
“苏大夫!瓦子巷烧塌了半边!”
“烫伤的先抬进来!阿青去煮黄柏水!”
苏璃挽起袖子时,袖口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糕。待她再抬头,已是三更梆子响——院里横七竖八躺满伤者,连石阶上都坐着被烟熏黑脸的孩童。
后半夜落雨时,最后一名伤者终于包扎完毕。
苏璃踉跄着走到后院,连拭汗的力气都没了,就着石桌便昏沉睡去。
雨丝斜飞,沾湿她散落的青丝。半块皂儿糕还捏在掌心,早被血和药染得看不出原色。
杨羡就是这时翻墙进来的。
他本在对面茶楼看了整夜——看那素来清冷的女子如何徒手掰开压住伤者的焦木,又如何用银针为哭嚎的孩童止疼。
此刻站在三步之外,竟不敢再近前。
雨愈大了。
他终于伸手,指尖将将触到苏璃额前碎发,又触电般缩回。
杨羡的手指悬在半空,夜风穿过指缝,带着微凉的湿意。
那发丝沾着血渍和炭灰,却比他在御街铺子里见过的所有锦缎都柔软。
“......何必。”
这声叹息刚出口就被雨打散。
杨羡解下外袍想给她披上,却在闻到袖间酒气时僵住——他想起自己也曾是逼她强笑的人之一。
袖口残留的酒气混着龙涎香,是昨夜在樊楼与纨绔们纵酒时染上的——那会儿他们还在调笑,说苏大夫的手若是执壶,定比执针更风流。
一滴雨落在苏璃的睫毛上。
杨羡突然想起那个撕她罗裙的午后,阳光也是这般,把她的怒意照得透亮。
此刻她睡梦中微蹙的眉头,与当时被他逼到药柜前的神情竟有七分相似。
“......”
离去的脚步比来时更轻。
青石板上积水映出他仓皇的背影:锦靴踩碎满地灯影,玉冠不知何时歪了,活像个打了败仗的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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