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福临门22

第二十二章

　　柴安挤在角落，盯着自己写的“雪似离人泪”发愣。忽见小二过来添茶，竟往他砚台里多倒了三滴清水——这是康宁教过他的暗号，意为第三句押韵错了。

　　“原来如此！”他醍醐灌顶，正要修改，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杨羡摇着洒金折扇进来，身后小厮捧着鎏金砚台。他径直走到最前排，瞥见柴安时嗤笑一声：“柴公子也来附庸风雅？”

　　珠帘突然剧烈一晃。

　　酉时评卷，郦娘子却犯了难。

　　杨羡的《临江仙》辞藻华丽，用典精准；柴安修改后的“雪是相思烬”一句却意外动人。正犹豫间，门外传来清冷女声：

　　“不如再加一题。”

　　苏璃带着阿青迈进门槛，将一枝枯梅放在案上：“就咏这残梅。”

　　满堂哗然。那梅枝正是去岁柴安捂坏的那枝，如今干枯蜷曲，唯独顶端两粒花苞倔强地翘着。

　　杨羡皱眉：“死物有何可咏？”甩袖而去。

　　柴安却怔怔望着梅枝，突然提笔狂书。墨迹透纸背，最后一句“纵成焦木也擎春”写完，二楼珠帘哗啦响成一片。

　　康宁打翻茶盏的声音里，郦娘子笑着将红缎推到了柜台最显眼处。

　　后来柴安总说，那日真正夺魁的是苏大夫的枯梅枝。只有康宁知道，他夜里偷偷把诗笺埋在梅树下，来年春天，当真抽出一枝新芽。

　　春寒料峭的清晨，医馆门前的青石板上还凝着霜花。苏璃正教连翘辨认新到的川贝母，忽听门帘轻响，两名布衣书生踏着寒气进来。

　　走在前头的青年身形清瘦如竹，靛青直裰洗得发白，袖口却用同色丝线绣着精细的松针纹。他身后跟着个圆脸少年，怀里紧紧抱着个包袱，隐约露出书卷一角。

　　“杜公子旧疾又犯了？”苏璃一眼认出这是常来买安神茶的举子杜仰熙，却见他今日面色比往常更苍白几分。

　　杜仰熙还未开口，身旁的桑延先红了耳根：“苏大夫，我们...能否赊半剂药？”说着解开包袱，露出两册手抄《伤寒论》，“这是摹的珍本，可抵药资...”

　　阿青探头一看，那书页边角还批着蝇头小楷的医案，显是花了心血。

　　苏璃取药囊的手顿了顿。她记得上月范夫人炫耀过，杜家因不肯将祖传药田卖给杨家，被暗中使绊断了科举保书。眼前这书生怕是典当殆尽，才连安神茶也买不起了。

　　“连翘，取我新配的宁心丸来。”她忽然转身拉开药柜最下层，“另包二两人参须，与杜公子路上御寒。”

　　桑延急得直摆手：“这如何使得...”

　　“自然要使的。”苏璃将青布药包系成如意结，“二位既以医书抵资，不如再帮我个忙——”她指着案头堆积的脉案，“这些需誊抄三份，抵今日药钱绰绰有余。”

　　杜仰熙接过狼毫时，苏璃注意到他中指第一指节有厚茧——那是常年握笔又舍不得换新笔，被竹刺反复磨出的痕迹。

　　暮色渐浓时，桑延伏在药案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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