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杨羡披着墨狐大氅,手中提一盏琉璃灯,暖黄的光晕在雪地上圈出小小的圆。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谁都没有开口。檐角冰棱坠落的脆响,街边酒肆飘出的胡琴声,还有靴底碾碎新雪的咯吱声,在静默中格外清晰。
行至汴河石桥,苏璃停步望向河面。冰层下的水流幽深如墨,倒映着两岸灯火。杨羡的脚步声也在桥中央止住,琉璃灯的光影微微晃动,将她斗篷上的雪粒子照得晶莹剔透。
一片雪花落在苏璃睫毛上。她眨了眨眼,听见身后传来袖囊摩擦的窸窣声——像是有人伸手欲探,又生生止住。
更鼓声从远处传来。
苏璃继续向前走,这次身后的脚步声没有再跟上。直到拐进甜水巷,她才借着转角余光瞥见——
杨羡仍立在桥头,琉璃灯举过头顶,正将她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一一照亮。
翌日清晨,扫雪人发现桥栏上挂着一盏熄灭的琉璃灯,灯罩内侧凝着细小的冰花,恰似某人睫毛上曾停留过的那片雪。
……
春雪初融时,苏璃提着药箱踏入杜仰熙暂居的小院,却见原本及腰的竹篱笆竟砌成了丈余高的粉墙。墙头还插着尖锐的瓷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苏大夫见谅。”书童灵药小跑着迎上来,眼睛却不住往内室瞟,“柴公子说...说杜公子养病需清净。”
屋内药香氤氲。杜仰熙正伏案誊写医案,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灵药,添茶。”案头砚台里墨汁将涸,笔锋却依旧稳健——那支秃笔被他用丝线缠紧了笔斗,竟比新笔更趁手。
康宁派春来送文房四宝那日,恰逢苏璃最后一次复诊。
紫檀木盒里躺着对青玉笔山,旁边洮河砚上天然纹路如烟波浩渺。春来脆生生道:“我家小姐说,杜公子注解的《伤寒论》救了她头疼的毛病...”
话音未落,柴安突然掀帘而入:“巧了,我也备了份薄礼!”他故作亲热地去拍杜仰熙肩膀,广袖却不慎扫落砚台。
“啪!”
名砚碎成三瓣,墨汁溅上杜仰熙新换的月白襕衫。满室死寂中,灵药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柴某定赔十方更好的!”柴安拱手赔罪,眼角余光却瞥向窗外——康宁正抱着账本经过,闻声驻足。
苏璃冷眼瞧着柴安袖中露出的半截红绳,正是上回系东菜用的那种。
她忽然俯身拾起块碎砚:“不必,这洮河石质地疏松,本就不适合作砚。”指尖在断面一捻,“倒是碾碎了入药,可治肝气郁结。”
暮色渐浓时,桑延让蹲在墙角熬药。陶罐里煮的正是那方碎砚,混着柴胡、白芍,飘出奇特的草木灰香。
“师兄真信苏大夫的话?”桑延搅着药汁嘀咕,“石头哪能治病...”
杜仰熙望着窗外出神。粉墙外隐约传来灵药的说话声,竟是在向柴安汇报他今日喝了几杯茶。檐角最后一滴雪水落下,正砸中那棵被锯断的老树桩——年轮中心还留着道深深的斧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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