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凤求凰——逃婚记

"一拜天地——"

随着礼官的高声唱和，满堂宾客齐齐望向正厅中央。大红喜烛高燃，金丝幔帐低垂，整个皇宫被装点得喜气洋洋。只是本该跪拜的新郎官，此刻却不见踪影。

礼官的汗已经浸透了衣领："三、三殿下？"

满座哗然。孟孟端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旁的花哥拼命摇着团扇，试图缓解尴尬气氛："哎呀，少一这孩子准是紧张，躲哪儿去了..."

新娘茂雨嫣——那位曾口出狂言的茂宛如的堂妹——盖头下的脸色想必好看不到哪去。丞相一家更是面如土色，这已经是茂家第二次在皇室面前丢脸了。

"找！"孟孟一拍扶手，"给朕把那个逆子找出来！"

侍卫们立刻四散搜寻。宾客们噤若寒蝉，只有几位皇子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而此时，事件的始作俑者正狼狈地趴在宫墙上。季少一一身大红喜袍被树枝勾破了好几处，俊脸上也沾了灰尘，却掩不住眼中的得意。

"想逼小爷成亲？门儿都没有！"他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正殿，咧嘴一笑，"对不住了茂小姐，咱们实在不合适～"

说着，他纵身一跃——

"哎哟！"

——不偏不倚摔进了一堆瓶瓶罐罐里。各种颜色的粉末腾空而起，呛得他连连咳嗽。

"少一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烟雾后传来，"你怎么在这儿？"

季少一抬头，正对上白锦惊讶的大眼睛。小皇子手里还拿着个冒着诡异绿烟的烧杯，显然正在做什么危险的实验。

"嘘！"季少一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他的嘴，"小声点！我在...呃...执行秘密任务！"

白锦眨了眨眼，乖巧地点头。季少一这才松开手。

"少一哥，你的衣服..."白锦指了指他身上的大红喜袍，"今天不是你的大婚之日吗？"

季少一干笑两声："这个嘛...说来话长..."

外面突然传来侍卫的喊声："分头找！一定要把三殿下找出来！"

白锦恍然大悟："少一哥逃婚了？"

"聪明！"季少一竖起大拇指，"所以小白要帮少一哥保密哦～"

白锦皱着小脸："可是母皇会生气的..."

"母皇生气总比少一哥一辈子不开心好吧？"季少一做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小白忍心看少一哥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吗？"

白锦立刻摇头："不忍心！"他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少一哥，我有办法帮你！"

说着，他从架子上取下一个小瓷瓶："这是我新研制的隐身粉！撒在身上，一个时辰内别人都会下意识忽略你！"

季少一将信将疑："这么神奇？"

"我试过！"白锦骄傲地挺起胸膛，"上次我撒了这个粉去厨房偷点心，厨娘明明看见我了，却像没看见一样！"

季少一失笑："好小子，有你的！"他接过瓷瓶，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小白，你怎么没去参加婚礼？"

白锦低下头："我...我在研究新药。上次林致哥哥落水后一直咳嗽，我想做个特效药..."

季少一心头一软，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孩子，你林致哥哥有御医照顾呢。倒是你，整天闷在实验室，都快长蘑菇了。"

白锦抬头，眼睛亮晶晶的："那少一哥带我一起逃婚吧！"

"啊？"季少一一愣，"这..."

"我很乖的！"白锦拽着他的袖子，"而且我可以帮少一哥做更多隐身粉！"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少一一咬牙："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切听我指挥！"

白锦兴奋地点头，三两下收拾好实验器材，还顺手抓了几个小瓶子塞进袖子里。

季少一将隐身粉撒在两人身上，悄悄推开实验室的后窗："走！"

两人猫着腰溜出窗外，恰好与一队巡逻的侍卫擦肩而过。神奇的是，侍卫们真的对他们视而不见。

"真的有效！"季少一惊喜道，"小白你太厉害了！"

白锦得意地笑了："那当然！"

两人一路潜行，很快来到了宫墙下。季少一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处隐蔽的角落，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绳索。

"少一哥早有准备？"白锦惊讶地问。

季少一眨眨眼："那当然。你少一哥我可是逃婚专业户～"

他先将白锦托上墙头，自己随后攀绳而上。正当两人准备翻到宫外时，一个冷清的声音突然响起：

"季少一你这是要去哪儿？"

季少一浑身一僵，缓缓回头——乔殊抱着他那只布偶猫，正倚在树下冷眼旁观。

"殊殊子！"季少一挤出一个笑容，"好巧啊..."

乔殊挑眉："带着小白逃婚？真有你的。"

白锦慌忙解释："乔殊哥哥！是我要跟少一哥一起的！"

乔殊轻哼一声，出人意料地转身就走："我什么都没看见。"

季少一和白锦面面相觑。

"乔殊哥哥这是...帮我们？"白锦不敢相信地问。

季少一笑了："看来咱们的人缘不错嘛！走！"

两人顺利翻出宫墙，落在了京城的一条小巷里。季少一熟门熟路地带着白锦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前。

"抱月楼太显眼，这里安全。"季少一解释道，"老板是我朋友。"

酒馆内灯光昏暗，客人寥寥。老板看到季少一先是一愣，随即注意到他身上的喜服，了然一笑："三爷这是...逃婚了？"

"聪明！"季少一拉着白锦坐下，"来壶好酒，再上几个小菜。对了，这是我弟弟，给他来杯果汁。"

老板会意，很快端上酒菜。白锦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少一哥经常来这里吗？"

"偶尔。"季少一给他夹了块糕点，"尝尝，这儿的玫瑰酥可是一绝。"

白锦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好吃！"

季少一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不自觉地笑了："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酒过三巡，季少一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小白，你知道为什么少一哥不想成亲吗？"

白锦摇摇头。

"因为啊..."季少一仰头饮尽杯中酒，"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那茂小姐我见都没见过几次，母皇就要我娶她，凭什么？"

白锦似懂非懂地点头："少一哥说得对。"

"还是你懂我！"季少一高兴地揉了揉他的头发，"那群没良心的兄弟，没一个帮我的！"

白锦歪着头："可是乔殊哥哥刚才..."

"殊殊子那是例外！"季少一摆摆手，"其他人都装聋作哑！特别是小江江和柏闻，自己甜甜蜜蜜，就不管弟弟死活了！"

白锦突然压低声音："少一哥，其实...我知道江恪哥和柏闻哥哥的事..."

季少一挑眉："哦？"

"有天晚上我去御花园捉萤火虫，看见他们...在假山后面..."白锦比了个亲亲的手势。

季少一大笑："好小子，有眼力！"他凑近些，"那你知道顾子尧和吱吱吗？"

白锦瞪大眼睛："太子哥哥和林致哥哥也...？"

"嘿嘿..."季少一神秘兮兮地说，"有天我看见顾子尧偷亲吱吱的额头..."

白锦捂住嘴："哇..."

两人正八卦得起劲，酒馆门突然被推开。季少一条件反射地把白锦护在身后，定睛一看——竟是江恪和柏闻！

"小江江？柏闻？"季少一警惕地站起身，"你们怎么..."

柏闻优雅地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母皇震怒，命我们全城搜捕逃婚逆子。"

江恪则直接走到桌前，拿起季少一的酒杯一饮而尽："跑得挺快啊。"

季少一干笑："小江江，柏闻，咱们兄弟一场..."

"行了。"柏闻打断他，"母皇那里我们替你挡着。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季少一警惕地问。

"把小白送回去。"江恪指了指已经昏昏欲睡的白锦，"他年纪小，不能跟着你胡闹。"

季少一低头，果然看见白锦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困极了。他心头一软："...好。"

柏闻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通关文牒。你连夜出城，去江南避避风头。等母皇气消了再回来。"

季少一接过，有些感动："柏闻..."

"别废话了。"江恪一把抱起白锦，"趁母皇还没发现我们也不见了，赶紧走。"

季少一重重点头，最后揉了揉白锦的睡脸："小白，谢谢你的隐身粉。"

白锦迷迷糊糊地挥手："少一哥...注意安全..."

看着江恪和柏闻带着白锦离去，季少一长舒一口气。他结了账，正准备离开，酒馆门再次被推开——

这次是乔殊和夏予扬。

"少一哥！"夏予扬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你真在这儿！"

季少一扶额："小羊？你怎么也..."

乔殊冷着脸："他非要跟来。"说着，丢过来一个包袱，"换洗衣服和盘缠。"

夏予扬也献宝似的掏出一个小瓶子："这是林哥让我带给你的伤药，说江湖险恶，以防万一！"

季少一鼻子一酸："你们..."

"快走吧。"乔殊转身，"再晚城门就关了。"

夏予扬依依不舍地挥手："少一哥保重！记得给我们带特产！"

送走两人，季少一终于红了眼眶。这群兄弟...平时互相拆台，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靠谱。

他迅速换了便装，趁着夜色向城门赶去。

皇宫内，孟孟正在大发雷霆："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找不到！"

花哥在一旁劝道："陛下息怒，少一那孩子性子野，强扭的瓜不甜..."

"朕不管甜不甜！"孟孟怒道，"这是政治联姻，关乎朝廷稳定！"

江恪和柏闻恰好带着白锦回来。孟孟眯起眼睛："你们去哪儿了？"

柏闻面不改色："回母皇，儿臣去寻三弟了，可惜无功而返。"

白锦躲在江恪身后，小脸煞白——他可不擅长说谎。

孟孟看了看几人，突然冷笑："好啊，都帮着那逆子骗朕是吧？"

花哥连忙打圆场："陛下，小白还小，别吓着他..."

孟孟盯着白锦："小白，告诉母皇，你少一哥去哪儿了？"

白锦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孟孟提高声音，"那你为什么在他实验室？"

"我...我在做药..."白锦的眼泪掉了下来，"林致哥哥咳嗽...我想..."

提到林致，孟孟的表情柔和了些。她长叹一声："罢了。传朕旨意，三皇子季少一抗旨逃婚，即日起削去王爵，贬为庶人！"

"陛下！"花哥惊呼。

"母皇！"柏闻也上前一步，"少一只是一时糊涂..."

"谁求情同罪！"孟孟甩袖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花哥抱起抽泣的白锦："乖，不哭了。你母皇说的是气话，过几天就好了..."

江恪和柏闻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得尽快通知季少一，短期内别回来了...

而此时，季少一已经顺利出了城。他回头望了望皇宫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母皇，对不住了。"他轻声说，"儿子实在...心有所属啊。"

脑海中浮现白锦天真烂漫的笑容，季少一不自觉地上扬了嘴角。他转身策马，向着江南的方向疾驰而去。

明月高悬，照亮了游子远去的路，也照亮了皇宫中那个趴在窗边想念三哥的小皇子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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