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说台风"海鸥"将在傍晚登陆。下午最后一节课时,天空已经阴沉得如同傍晚,教室里的日光灯全都亮着,照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色。谢清宴望着窗外被风撕扯的椰树,树叶翻飞如同无数惊慌失措的手。
"今天学生会活动取消,大家直接回家。"钟宴丞站在讲台上宣布,声音依旧平静。
杨序谦凑到钟宴丞旁边说:"我爸说可以送你们回去,这种天气骑车太危险了。"
"谢谢,不过我爸说来接我。"谢清宴收拾着书包,余光瞥见李燕正在教室外面和一个女孩窃窃私语,两人不时看向他这个方向。
钟宴丞走过来:"我送你到校门口吧。"
"不用,你们先走。"谢清宴笑了笑,"我爸应该快到了。"
台风天,此时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风撞击窗户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是某种巨兽在咆哮。她刚走到一楼大厅,两个身影从柱子后面闪了出来。
"谢清宴,能聊几句吗?"李燕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刻意的微笑。张婷站在她身后半步,表情有些尴尬。
谢清宴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有什么事吗?"
李燕向前一步,她的香水味混合着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是某种花香,甜得发腻。"钟宴丞身边的位置,不是谁都能站的。"她声音轻柔,眼睛里却闪着冷光,"你才来多久?两个月?凭什么?"
谢清宴感到莫名其妙的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和钟宴丞只是朋友。"
"朋友?"李燕冷笑一声,"他从来不交朋友。初中三年,没人能靠近他半米以内。"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你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试图和他说话吗?三年!整整三年!而他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此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李燕扭曲的表情。谢清宴这才注意到她的眼角泛红,握着书包带的手指关节发白。
张婷拉了拉李燕的袖子:"燕子,我们走吧,要下大雨了..."
李燕甩开好友的手:"然后你来了,突然之间,他就愿意和人说话了,愿意微笑了,甚至愿意..."她的声音哽了一下,"愿意和你分享他的保温杯。"
谢清宴愣住了。保温杯?那是上周他忘记带水,钟宴丞把自己的借给他用的普通事情。李燕怎么会注意到这种小事?又为什么如此在意?
雨水开始从门缝渗进来,在地面上蜿蜒成一条细流。谢清宴感到一阵无奈:"李燕,我不知道你和钟宴丞之间发生过什么,但那与我无关。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李燕逼近一步,"只是恰好搬到了他家附近?恰好加入学生会?恰好成为他'唯一的朋友'?"她每说一个"恰好",语气就更尖锐一分。
谢清宴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嫉妒或排挤。李燕眼中的情绪太复杂了——愤怒、受伤、不甘,还有某种他无法命名的东西。
"你...喜欢钟宴丞?"她小心翼翼地问。
这句话像按下了某个开关。李燕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如同面具般碎裂。她的嘴唇颤抖着,眼中闪过一丝脆弱,但很快又被愤怒取代。
"初二那年的春天,"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我在放学路上拦住他,递给他一封信。我写了整整一周,改了又改..."一滴雨水从天花板滴落在她肩膀上,但她似乎没有察觉,"他看都没看,就说'没兴趣',然后从我身边走过去了。就像...就像我是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
谢清宴胸口发闷。他能想象那个场景——就像当初跟老师提出加入学生会的申请一样,满怀期待地递出心意,却被无情拒绝。但他也能想象初中时的钟宴丞——那个据杨序谦描述"像座冰山"的男孩。
"李燕,钟宴丞他..."谢清宴斟酌着词句,"他有社交障碍,不是针对你。"
"社交障碍?"李燕讥讽地笑了,"那他怎么对你没障碍?对杨序谦没障碍?"
谢清宴不知如何回答。确实,钟宴丞现在虽然依旧话少,但已经能正常交流,甚至偶尔会开些小玩笑。她不知道这种转变的原因,只知道从他们第一次在小区相遇,钟宴丞就没有表现出任何交流障碍。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李燕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我给了他三年时间!三年!而你,你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我拼命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
一道惊雷炸响,震得玻璃嗡嗡作响。谢清宴突然感到一阵愤怒——为什么她要站在这里接受这种无端的指责?她和钟宴丞的友谊是自然形成的,她没耍任何手段。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她直视李燕的眼睛,"远离钟宴丞?假装我们不认识?"
李燕似乎没料到他会这样直接,一时语塞。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地面上形成小小的水洼。
"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欢迎你加入这个小圈子。"
谢清宴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充满了她的肺部,带着雨水和铁锈的味道。"我明白了。"她说,"但我和谁做朋友是我的选择,就像钟宴丞选择接受我的友谊一样。"
李燕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很快又恢复了冷硬:"你以为你了解他?你知道他晚上会做噩梦吗?知道他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吃午饭吗?"
谢清宴心头一震。钟宴丞确实偶尔会提到睡眠不好,但他从没说过是做噩梦。而午饭...他们三个明明经常一起吃。
"看来你不知道。"李燕得意地笑了,"所以你也没那么特别。"
雨声越来越大,几乎盖过了说话声。谢清宴突然觉得很累,这场对话毫无意义。"我要走了,"她说,"我爸应该到了。"
他绕过李燕向门口走去,雨水立刻打湿了她的肩膀和头发。
"谢清宴!"李燕在他身后喊道,声音几乎被风雨吞没,"你以为你是特别的,但你只是...只是恰好出现在他好转的时候!换作任何人都会是一样的结果!"
校门口,父亲的车还没到。谢清宴站在雨中,任凭自己被淋透。他突然想起上周在钟宴丞家做作业时,对方不经意间说的话:"和你在一起很...轻松。"当时他没多想,现在却忍不住怀疑——这种"轻松"是独属于她的,还是钟宴丞对任何人都会这样?
一道车灯刺破雨幕,父亲的车终于来了。谢清宴钻进车里,浑身滴水。
"怎么淋成这样?"父亲递给她一条毛巾,"没带伞吗?"
"忘了。"谢清宴一边擦着头发,脑海中回放着李燕的话。她眼中的痛苦太真实了,那种被拒绝、被忽视的痛苦。而现在,她看到钟宴丞对别人敞开心扉,那种痛苦变成了愤怒,指向了最无辜的那个人——他。
"宴丞和序谦呢?"父亲问道,"没一起出来?"
"他们先走了。"谢清宴望着窗外模糊的景色,雨水在玻璃上扭曲了一切,就像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回到家,妈妈已经准备好了热姜茶。"快喝点,别感冒了。"她担忧地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怎么了?学校出什么事了?"
谢清宴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有点累。"
她回到房间关上门,终于允许自己倒在床上。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钟宴丞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谢清宴的胸口发紧。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不知该如何回复。最终,他只回了一个"嗯"。
手机很快又亮了:"明天早上我去接你?台风过后路上可能有积水。"
谢清宴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钟宴丞一向体贴,但这种程度的关心...是只对她,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李燕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思绪。
"不用了,我爸送我。"她最终回复道,然后关掉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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