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流言蜚语（二）

谢清宴抱着一摞作业本穿过走廊时，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突然中断。她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几道来不及收回的视线——那种带着探究和评判的目光，像X光一样将她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心机真重，连钟宴丞都能骗。"

"听说她初中就......"

声音戛然而止。几个女生瞥见她，立刻低头快步走开，其中一个甚至刻意绕了远路，仿佛靠近她会沾染什么病菌。

谢清宴僵在原地。"什么情况？"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低头看了看自己：普通校服，洗得发白的帆布鞋，手里是帮林老师代收的英语作业。"哪里值得被指指点点？"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谢清宴突然注意到，周围同学经过时都刻意与她保持着比平时更远的距离。有个男生甚至不小心碰到她的书包带，立刻像触电般缩回手，还夸张地在裤子上擦了擦。

直到下午体育课，谜底才被揭开。谢清宴正在做热身运动，杨序谦突然从后面碰了碰她肩膀："别理那群八婆。"

谢清宴转过身，杨序谦难得一脸严肃，连标志性的虎牙都没露出来。"到底怎么了？"她一脸疑惑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运动服下摆。

杨序谦把她拉到篮球架后面，压低声音："有人在传你接近宴丞别有用心。"他翻了个夸张的白眼，"说你装纯情骗他信任，就为蹭学生会资源。"

谢清宴感觉胸口像被人砸了一拳。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操场上同学们的嬉笑声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

**——就因为我没躲开他握我的手？**

**——就因为我们是朋友？**

她转头看向篮球场另一端。钟宴丞正在罚球线练习三分球，起跳时衣摆掀起一截，露出腰侧冷白的皮肤。场边几个女生立刻举起手机偷拍，眼睛里闪烁着痴迷的光——和议论她时一模一样的、将人异化为物件般的热切眼神。

**原来在她们眼里，我和那些追星的人没区别。**

"知道是谁传的吗？"谢清宴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不像是自己的。

杨序谦犹豫了一下："李燕。"他补充道，"听说她初中就......"

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体育老师吹着口哨催促集合，谢清宴机械地跟着队伍跑步，却感觉双腿像灌了铅。每经过一个同学，她都忍不住想：这个人是不是也听信了那些话？是不是也在心里评判她？

自由活动时间，谢清宴借口脚踝疼，独自坐在看台最高处。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操场，钟宴丞和杨序谦在打一对一，汗水顺着钟宴丞的脖颈流进衣领。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在场边给他们递水、记分。

但现在她不敢过去。

操场另一边，李燕和几个女生围成一圈，不时朝她这边指指点点。即使隔着半个足球场的距离，谢清宴也能感受到那种充满恶意的视线，像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上。

下课铃响起时，谢清宴第一个冲回更衣室。她飞快地换好衣服，赶在人流涌入前离开了体育馆。走廊上的公告栏玻璃反射出她苍白的脸，眼睛下方有淡淡的青色——她已经连续两晚没睡好了。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谢清宴坐在座位上，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前桌的女生传试卷时故意绕过她，直接给了她旁边的人；后排男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有些人真会装"，引来几声窃笑。

钟宴丞的位置空着——他去参加学生会会议了。谢清宴盯着那个空座位，突然很庆幸他不在。至少不用让他亲眼看到自己被孤立的狼狈样子。

放学铃响起，同学们像出笼的小鸟般涌向门口。谢清宴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故意把每本书都摆得整整齐齐，铅笔盒开了又关。等到教室里最后一个人离开，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夕阳将空荡荡的教室染成橘红色。谢清宴走到钟宴丞的座位前，手指轻轻划过他桌面上的刻痕——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谢"字，是上周她开玩笑时刻上去的。当时钟宴丞只是挑了挑眉，用橡皮轻轻擦了擦，却终究没有完全擦掉。

**——如果我不出现，钟宴丞会不会轻松点？**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盘踞在她心头。也许李燕说得对，她就是太自私了。明明知道钟宴丞有社交障碍，明明知道他好不容易才敞开心扉，却还是贪恋他的温柔，任由流言发酵。

谢清宴掏出手机，指尖在钟宴丞的聊天界面悬停许久，最终只发了一条："今天我先走了。"然后迅速关机，像是害怕看到回复。

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谢清宴独自走向校门，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校门口的樱花树下，几个女生正在聊天，看到她立刻压低声音，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谢清宴加快脚步，却在拐角处撞上一个人。

"小心。"

钟宴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手里拿着两盒草莓牛奶——谢清宴最喜欢的那种，盒身上还凝着水珠，显然刚从冰柜里拿出来。

"不是说好等我去图书馆找你吗？"钟宴丞皱眉，"你脸色很差。"

谢清宴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我......我有点事。"

钟宴丞的目光扫过她紧绷的肩膀和紧握的拳头，突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和语文课上一样的姿势，但这次力道更重。

"你听说了。"这不是疑问句。

谢清宴的视线模糊了。她拼命眨眼，不想在钟宴丞面前哭出来："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笨蛋。"钟宴丞把冰凉的草莓牛奶贴在她发红的眼皮上，"明天班会，我会处理。"

远处传来杨序谦的喊声："喂——你们两个！老师找！"

钟宴丞这才松开手，但目光依然紧锁着谢清宴："相信我一次？"

谢清宴握紧那盒草莓牛奶，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清醒。她看着钟宴丞逆光中的侧脸，突然意识到：也许真正的友情，从来就不该为流言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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