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时光胶囊的回响

小蝉十岁生日那天，北方的银杏正把天空染成琥珀色。沈砚辞特意请了假，带着铁锹和手套来到小区的银杏树下——十年前埋时光胶囊时做的鹅卵石标记，早已被落叶和青苔覆盖，他凭着记忆在树根东侧挖掘，铁锹碰到金属时发出“哐当”一声轻响，惊飞了枝头几只啄食的麻雀。

铁盒被泥土裹得严实，表面的锈迹比当年重了许多，边角处甚至生出了暗绿色的铜绿。沈砚辞用软布细细擦拭，露出盒盖上模糊的刻字——那是他当年亲手凿的“清沅&砚辞”，如今被时光磨得只剩浅浅的轮廓。周清沅蹲在旁边，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撬开盒盖，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木质香气和泥土腥气的味道涌出来，像打开了一坛封存十年的时光酒。

“这是妈妈的日记本！”小蝉最先扑过去，手指捏着泛黄的纸页轻轻翻动。日记本的封皮已经开裂，露出里面暗红色的布面，某几页的边角还留着水浸的痕迹——那是高三那年梅雨季，周清沅把它藏在书包最底层，还是被南方的雨打湿了。她指着某页密密麻麻的字迹笑出声：“妈妈你看，这里写了‘沈砚辞今天又在画室看我’，这里还有‘他的画里藏着片梧桐叶’……爸爸的名字出现了好多遍！”

周清沅的脸颊腾地红了，伸手想去抢，却被沈砚辞按住。他拿起那片压在日记本上的干枯梧桐叶，叶片薄得像层蝉翼，叶脉间“等南方的梧桐长大，我就回来”的小字却依然清晰，是少年时用钢笔尖刻下的，笔画里还能看出当年的用力。“你看，”他把叶子举到小蝉眼前，阳光透过叶肉照过来，字影落在她手背上，“爷爷当年的承诺，实现了。”

角落里的录音笔裹在块蓝布里，沈砚辞把它取出来时，发现电池早已耗尽。他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备用电池换上，按下播放键的瞬间，一阵模糊的电流声后，细碎的蝉鸣涌了出来——不是北方那种洪亮的合唱，而是南方梧桐树下特有的、怯生生的鸣叫，混着隐约的风声和树叶沙沙声，像段被揉皱又慢慢展平的时光。

小蝉听得入了迷，手指随着声音轻轻点着地面，忽然仰起脸问：“这里面怎么没有我的声音？”

沈砚辞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十年光阴让小丫头褪去了稚气，羊角辫换成了利落的马尾，眉眼间已经能看出周清沅的影子。“因为那时候，你还在时光里赶路呀。”他从背包里拿出支崭新的录音笔，按下红色的录音键，“现在我们录一段新的，等你二十岁生日那天，再挖出来听。”

录音笔里很快填满了声音：小蝉叽叽喳喳地说学校的趣事，说自己刚赢得绘画比赛的梧桐叶标本，说希望明年能去南方看太奶奶和那棵“爷爷树”；周清沅的声音温柔，叮嘱二十岁的小蝉“不管走多远，记得家里的梧桐总在等你”；沈砚辞则说得简单，只一句“爸爸永远是你的画架”，却让周清沅红了眼眶。

他们在原来的位置埋下时光胶囊，沈砚辞特意在盒底垫了层防潮纸。这次的“藏品”比十年前丰富：有小蝉画的全家福，画上的三个人都长着梧桐叶形状的脑袋；有张上周拍的合影，背景是北方那棵已长到齐腰高的梧桐树；还有片刚从树上摘下的叶子，叶脉间用马克笔写着“小蝉十岁，树与我们共长”。

晚上吹蜡烛时，蛋糕上的“10”字蜡烛映着小蝉亮晶晶的眼睛。她闭上眼睛许了愿，吹灭蜡烛后神秘兮兮地说：“我希望南方的大树和北方的小树，都能长到天上去，这样它们的叶子就能在云里拉手了。”沈砚辞和周清沅对视一眼，眼里的笑意像浸了蜜——原来最好的传承从不是把过去锁进盒子，而是让每个当下，都成为未来回忆里的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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