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的秘密

自从雨天那把黑色的伞在两人之间流转后，夏星晚发现，空气里好像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早读课她照旧踩着铃声进教室，却在路过沈砚座位时，眼角余光总会不自觉地瞟过去——他通常已经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晨光落在他握着钢笔的手上，连指节都透着干净的冷白。有次她看得太出神，差点撞到前排的桌角，沈砚的笔尖顿了顿，从书本上方抬眼看她，眸子里像盛着晨雾，没说话，却让她脸颊瞬间烧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地扑回自己座位。

林知许用笔戳她后背：“脸怎么红得像番茄？”

夏星晚把脸埋进课本：“你看错了。” 可耳朵尖却藏不住，烫得能煎鸡蛋。

那天课间操，队伍刚解散，夏星晚抱着一摞刚发的数学练习册往教室走，迎面就撞上张明宇。他大概是故意的，胳膊一抬，她怀里的册子哗啦啦散了一地，最上面那本还滑出老远，封面在水泥地上蹭出道灰痕。

“哎呀，不好意思啊。”张明宇吊儿郎当地笑，脚边就踩着一本练习册，却没打算挪开。周围几个男生跟着哄笑，夏星晚咬着唇蹲下身，指尖刚碰到册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冷冽的“捡起来”。

是沈砚。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背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可声音里的寒意，让周围的笑声瞬间哑了。张明宇脸上的笑僵住：“沈哥，我跟她闹着玩呢……”

“我没跟你闹。”沈砚往前走了两步，阴影落在张明宇身上，“捡起来，道歉。” 他说话时没看夏星晚，目光一直锁着张明宇，语气平淡，却带着让人不敢违抗的压迫感。

张明宇悻悻地弯腰，把散在地上的练习册一本本捡起来，拍了拍灰递过来，嘴里嘟囔着“对不起”。夏星晚刚要接，沈砚却先一步接过册子，指尖划过那本被蹭脏封面的练习册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然后才转递给她，声音放轻了些：“拿好。”

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温温的，像电流似的窜上来，夏星晚手一抖，差点没接住。等她稳住心神抬头，沈砚已经转身往教室走了，校服后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好像刚才那个为她出头的人不是他。

“沈砚对你好像不太一样啊。”林知许不知何时凑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以前他可从不管这种事。”

夏星晚抱着练习册，看着沈砚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门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软乎乎的。

下午放学前，夏星晚把那把晾干的黑伞仔细叠好，用绳子捆得整整齐齐。她瞅着沈砚去办公室交作业的空档，猫着腰溜到他座位旁，飞快地把伞塞进他桌肚。临走前，她从书包侧袋里摸出片东西——是午休时特意去操场边捡的梧桐叶，叶形完整，边缘带着点夕阳晒出的浅黄。她拿出红笔，在叶尖小心翼翼地写了个“谢”字，字小得像颗米粒，然后把叶子系在伞柄上，才像做了坏事似的，快步跑回自己座位，心脏砰砰直跳。

沈砚回来时，她正假装埋头刷题，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见他拉开桌肚的声音，接着是短暂的停顿，然后是书页翻动的轻响。她偷偷抬眼，看见他把那片梧桐叶捏在手里，指尖轻轻摩挲着叶尖，夕阳透过窗户落在他侧脸，把他平时冷硬的下颌线都柔和了几分。

放学铃响，夏星晚收拾书包的动作磨磨蹭蹭，直到林知许催她：“走了，再晚食堂糖醋排骨就没了。” 她才跟着往外走，路过沈砚座位时，飞快地瞥了一眼——那把伞已经不在桌肚了，而他摊开的课本里，夹着什么东西，露出一小截深绿的叶边。

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路边的梧桐树被夕阳染成暖融融的金红色，叶隙间漏下的光斑在地上跳着碎金似的舞。夏星晚踢着脚下的小石子，忽然觉得今天的风都是甜的。

“捡着钱了？”林知许又问，这次语气里带着明晃晃的调侃。

夏星晚没反驳，反而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梧桐叶，阳光穿过叶片，能看见清晰的脉络，像藏在心里的某种情绪，悄悄蔓延，却又说不清楚形状。

“你看，”她指着不远处，“沈砚在那儿。”

沈砚正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背着书包，手里拿着那本夹着梧桐叶的课本，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封面。大概是听见声音，他抬眼看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半秒，然后移开，却在转身时，把那本课本往怀里拢了拢，像是怕风把什么东西吹跑了。

夏星晚忽然想起早上他写在笔记本上的那句话——“叶形很像青禾路的梧桐树”。原来他早就注意到，她画的，是学校门口这一排。

风穿过树叶，沙沙作响，像在替谁悄悄说：原来你也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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