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挂的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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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吊的钟

他整日蜷缩在幽深处的藤椅里,裹着件半旧的军呢大衣,苍白病弱的脸陷在毛呢皱褶里,像是被遗弃在那里,又仿佛是一具标本,只剩下干瘪枯瘦的骨架。屋子很狭小,窗子却又很高,如一只倒扣的粗瓷大碗悬在上空,只吝啬投入一点点灰蒙蒙的天光。光线微弱地落在他胸前,那衣袋里藏着一块旧怀表,黄铜表盖已经磨得模糊,细如游丝的嗒嗒声,在寂静里扩散着刻骨的寒意。

他身侧的小几上,放着一把黄油纸伞,伞骨折了好几根,伞面遍布可疑暗色斑点。这把伞来自哪里?我不得而知。我只看见他偶尔会费力地抽出那只瘦得见骨的手,拂过伞身斑驳的痕迹。那些黯淡的暗渍是雨水侵蚀的,抑或是别的什么沾染其上?拂过之后,他便闭上眼睛,呼吸在幽暗中轻微得几近于无。

门外常有响动。脚步沉重匆忙。有时房门会被猛然拉开,寒风卷着冰冷的雪沫灌进来,来人喘着粗气,声音带着冻僵的嘶哑:“柳总参谋长……”话音急促,却被那人用一个短促而疲倦的手势封在喉咙里。像驱赶一只讨厌的飞蝇,他轻轻摆了摆手,手势轻飘却又有种沉甸甸的无力。门重新掩上,那声称呼和后面紧跟的诸多话语,都迅速僵硬在冰冷浑浊的空气里。他脸上的肌理微动,似笑非笑,带着冷硬的金属感,随即又归于沉滞的死水。

屋子角落,有只孤影似的火盆。炭火早已寂灭,留下一堆冰冷的灰白,无声无息地堆积着。

这扇窗太高了。窗外,天穹是铁青色的,低低压着这片被冰雪覆盖的村庄和更远处看不见尽头的黑森林。一个孩子突然跑过结了坚冰的小路,手里高高挥舞着根烧焦的小木棒,口中发出“嘟嘟!哒哒哒!”不成调的高声呼喊,如同模仿某种撕裂空气的剧烈轰鸣,那尖锐的欢叫声划破寂静,又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消散。

听到这稚气而执拗的呼啸,藤椅上的人,眼睛猛地睁开了一瞬。他的瞳孔像最寒冷的枪管深处的微光,空洞地望着某处,直直穿透眼前的窗和灰扑扑的墙壁,凝固在空气中一个不存在的焦点上。

许久,他眼底那点刺目的光亮才渐渐散去。他缓缓转过脸,枯瘦的手指在扶手上微微动了动,又安静下去。几近虚无的呢喃,几乎贴着枯竭的唇飘散开来:“打下来……”这微末的余音,转眼就被空屋的寂静吞噬了。

远处天际线上,几架沉默的铁鸟正掠过灰暗的云层,留下几道刺目却迅疾被冰风弥合的轨迹。

寒意持续渗入。我缩紧脖子,听见角落里那只铁皮闹钟,兀自在冷透的空气里发出走不动般缓慢而艰涩的咔哒声。这沉重的声响,顽固地拖坠着房内凝滞的时间。

时光向前推溯。那时他正处在生命的高处。人们称他为神。枪弹如暴雨洗过战场时,他站立指挥所中毫发未伤;炮弹在几步之外炸开,巨大的气浪将地图掀飞,尘土盖了他一脸一身,他不过抹去眼睫的灰土,下达的命令却依然清晰锐利如开锋的刀:“七连上去,堵死豁口!”当敌人潮水般退去,他在堆积的尸体中间行走,皮靴踏过深浓粘稠、尚未冻住的鲜血,脸上既没有哀悯,也无所谓胜利的欣喜,仿佛那些不过是翻过的日历残页。他目光深处只有一种令人脊骨生凉的宁静,仿佛这炼狱景象早已是他习以为常的天象。

后来,那顶沉重巨大的、嵌着闪亮红星的军帽,终究戴到了他的头上。他走在队伍前列,身躯挺得笔直如旗杆,万千士兵投向他的是朝圣般的目光。可在他身后,那些影子如同他投在大地上的黑暗,拖得又重又长,不断侵蚀着阳光覆盖的土地。

我有时能看到他独处时的瞬间。当周围暂时只剩下风在空旷处摩擦砖墙的声响,他从衣襟深处,小心取出那只老旧发黄的铜怀表。他干枯的手指在磨平的表盖上轻轻抚摸,动作近乎抚慰。嗒嗒声在寂静里扩散开来,像是从他躯壳深处某个正在冷却的核心传递出的余悸。

再后来,某种奇异的征兆开始显现。他额角的旧伤似乎总是隐隐作痛,那早已愈合的疤痕之下,不知是怎样的暗流在纠缠涌动。疼痛发作时,他不言不语,脸颊上的肌肉却会无法控制地抽紧,仿佛一扇生锈的门被粗暴地拧动,又像有尖利的针在皮肉之下游走。他有时会猝然闭起眼睛,紧紧闭着,仿佛要将某种钻入骨髓的苦痛挤压回去。

他时常处于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场合,声音宏亮而富于力量,手挥起又落下,精确地切割着空气。然而我总觉得,那些在无数眼睛注视下铿锵的话语,似乎并未真正从他口腔、喉咙里发出。当他的声音在万人静默中如惊雷炸开时,他苍白的侧脸像冰冷的青石,没有一丝波澜,瞳仁深如古井,所有喷薄而出的宏音,在他体内皆寻不到一丝共鸣。只有在他独自退回那间四壁沉沉的小屋,身体才仿佛瞬间被抽尽了气力般蜷进藤椅深处,如同一片彻底枯槁的落叶。

那些深巷高墙之内,关于他沉疴难愈、每况愈下的传闻,渐渐如冻土地上弥漫的湿雾,一点点浸透人心。总有人提着熬得浓黑、气味刺鼻的药汤进入那幽暗的屋子,又将分毫未动或只浅抿一口的空碗默默提出来。一股令人窒息的药味仿佛具有了生命,如苔藓般在门缝窗隙间扎根,固执地生长、蔓延。他的居所,逐渐沉入这由药渣腐烂气息构成的无边深湖里。

终于有一天,这死水般的日子被打破了。

一阵急促得变了调的尖锐铃声骤然划破清晨——不像是报时,倒像防空警报陡然撕裂耳膜。紧接着,屋外院中嘈杂顿起,无数惊惧的、慌乱的脚步如同受惊的马群,轰踏在结冰的硬土上。铁门撞在砖墙上,发出绝望的闷响。有人用带哭腔的嘶哑声音急促地低吼着什么,每一个颤抖的音节都被寒风割裂开去。

我听见角落那只铁皮闹钟似乎也被外力震动了,发出几下古怪、扭曲的“咔嗒、咔嗒”声,节奏混乱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内部松脱了关键部位,只剩下无意义的摩擦与碰撞。

“嘎——”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开门摩擦声,光线猛烈地涌进这被药气与寂静窒息的屋子。门洞大开处,冷风卷着刺骨的寒气灌入,吹得那堆早已冰冷如坟墓的灰烬似乎都微微颤动起来。

藤椅是空的。

只剩下那件半旧的军呢大衣,依然软塌塌地搭在椅背上。一件剥离了本体的皮囊,徒然维持着旧日形状,像一具被遗弃的蝉蜕,在骤然灌入的、过于刺眼的光线下暴露着内里的空洞与僵滞。

人已经不见了。

我跑出院子。清晨冰冷的寒气,似尖锐的无形薄片,猛地刺穿单薄的衣襟,深深楔入肋骨之间的缝隙。抬眼望去,空旷处,天空是铁青色的,低低压着这片被冰雪覆盖的村庄和更远处看不见尽头的黑森林。

村子彻底醒了,如同被粗暴撕裂了寂静的冻土。不安的声音在屋舍之间快速传递、翻滚、回响,混杂着难以名状的焦灼与茫然失措。

“说是…紧急…医疗措施…”

“南边…暖和点?疗养去……”压得极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飘散在凛冽晨风中,伴随着脚踩碎冰碴的咯吱声,很快被寒风吹得七零八落。

无人再称呼那个名字,它仿佛一个骤然滚落的铅块,沉重地沉入了冰层以下的冻土里。只有偶尔几个最年老迟缓者的目光里,残留着浑浊的疑惧与迷惑,如同回光返照的记忆碎屑。

几天后,我踏上了西去的道路,像被无形的浪裹挟着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横亘的已是连绵无尽的灰黄色沙砾地。风一阵紧过一阵,刀子般刮过裸露的皮肤,卷起粗粝的沙粒撞击着我的面颊,疼痛而麻木。偶尔有几点稀疏、衰败的骆驼刺在贫瘠的土地上苟延残喘,仿佛灰黄荒原上几块凝固的暗褐血痂。

某个寒冽的黎明前,黑暗浓得如同倾泻的墨汁。一片死寂的旷野尽头,骤然爆开一团刺目的炽白强光,极其短促地照亮了天地间的一隅。那光亮甚至短暂地勾勒出远处几座圆丘的轮廓。强光旋即熄灭,仿佛从未存在过。我甚至疑心那是连日奔波疲惫不堪的幻觉。然而紧接着,地平线方向传来一声沉闷却极其有力的爆炸声,像是大地深处酝酿已久的叹息突然撕裂了口子,震动着脚下荒芜死寂的砂石地。

风陡然变得猛烈强劲,呜咽着扑来,推搡着我的身体,驱赶我向前踉跄几步。一种异样的气息被朔风强行推入鼻腔——是极其浓烈的、刺鼻的焦糊味道。那焦味中还夹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令人瞬间想起某种生肉遭遇猛火烧烤的蛋白质气味。

我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恶寒。

第二天下午,我终于跋涉到这片亘古荒凉之地深处某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连最耐旱的沙蒿在这里也踪迹难寻,唯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巨大、黝黑的石头,像是被天火焚烧过又抛弃于此的残骸,突兀地立在荒原上,沉默无语。一丛低矮的灌木枝条,明显有被大火燎过的焦黑卷曲。风刮过这些枝桠断裂处时,会带起一种呜咽般的尖利哨音,钻入耳膜深处。地上四散着一些碎裂的金属薄片,扭曲变形,边缘锋利得像剃刀,在稀薄阳光下闪动着浑浊的光泽。旁边还有一两个几乎完全炭化的、辨不出形状的小件残骸,依旧飘散着若有若无的余烬味道。

目光落在稍远处一株格外粗壮干枯的骆驼刺旁,我猛然顿住呼吸。那里散落着几颗圆形乌黑的物体,每一颗都只有指甲盖大小,外层密布着烧灼后的焦痕与裂纹。

葵花籽?

我蹲下身,冰冷僵直的手指犹豫着拾起一颗。它本该坚硬光滑的外壳布满裂纹,指尖能清晰触到那种炭化的、一捻就碎的酥脆。凑近了细看,壳体的焦黑之下,似乎残留着极其微弱的、近乎被毁灭殆尽的细微纵向纹路。

风卷来零星的沙粒,击打在手背上,细微的疼痛感如同某种遥远的针刺感忽然回响在神经末梢。

我抬起眼。天空依旧是灰黄一片,沉甸甸地压着无尽的旷野。云层厚重得仿佛淤积了整个北方寒冬的铅块,不见一丝缝隙。

风更猛烈了,卷过这片荒凉之地,扫过那些坚硬的碎石和沙粒,也无情地裹挟着残存的灰烬,扫过那些烧得焦黑的断裂树枝,在旷野中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啸叫,如同某种难以分辨的悲鸣嘶吼,然后消逝在广阔无边的灰色寂静里。

后来许多日子,那灰黄铅色的天空似乎再无变化的迹象。村庄的早晨被同样的寒冷牢牢扼住,炊烟升起得一天比一天更迟。村口路边那排早已落尽叶子、光秃秃的树,虬枝僵硬地戳向天空。

那只曾在空荡屋子里缓慢前行的铁皮闹钟,不知何时也停止了走动。它锈蚀的指针停留在某两个不易识别的刻度之间,像一个终于精疲力竭的生命,永远凝固在了那个瞬间。

偶尔还有脚步,在雪层结成的硬壳上咯吱作响,路过那扇紧闭的大门,却又像被无形的烫热铁板灼到一样,骤然加快,迅疾远去。门把手上覆盖的灰尘愈加厚重,一层摞着一层。

无人再试图叩响那扇门。

村庄边缘,老屋沉默,如一块被深嵌入冻土的、边缘开始风化的粗糙岩石。偶尔有一只瘦小的麻雀,在它屋檐下几根朽烂的木条间急急跳跃几下,发出几声干燥脆弱的“叽喳”声,随即也振翅而去,融入村庄上空那片永恒般灰蒙蒙的天色深处,消失不见。

冻土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重新翻搅过。

几天后的黄昏,暮色初合,空气像被冻僵的铅,带着渗入骨髓的沉重寒意。一队身着橄榄绿制服的人,肩扛撬棒铁锤之类的工具,沉默地踏破村口新积的薄雪。领头的是个中年人,一张脸被寒风吹得粗粝灰暗,没有表情,只从棉帽下露出一双眼睛,沉如古井之水,不兴波澜。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公文纸,纸的一角被风牵扯着不住颤抖。村里最后几条蜷在墙根晒太阳的狗,似乎觉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不约而同地夹紧了尾巴,喉咙里挤出几声模糊、短促、含着恐惧的呜咽后,纷纷钻入了各自栖身的柴垛深处。

他们径直朝村子深处最僻静的那幢老房子走去。一路无言,只有踩在冻硬雪地上的脚步声,嘎吱、嘎吱,响得格外刺耳。偶有路过墙角的村民,身体瞬间绷紧,目光慌忙垂落下去,紧紧盯着自己脚前几寸冻裂的硬土地面,直到那支沉默的队伍完全消失在屋后狭窄、阴暗的巷子尽头。

门锁被撬开,门轴发出了冗长、干涩的摩擦声。院内早已无人的厢房被仔细搜索,翻动声持续了许久。随后,后院传来沉闷短促的铁器击打冻土的声音,夹杂着撬棍插入泥土的沉重撬动声。一小时后,一个布满污泥和锈痕的铁皮箱子被从土地深处掘出来,沉重的箱子发出哐啷声响。有人用工具撬开锈死的箱盖,箱内赫然塞满了扎得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纸张。

晚些时候,村东废弃的场院里意外点起篝火。火光将几张被严寒冻得几乎失去表情的脸映得半明半暗。他们将箱内一沓沓纸张逐一投入火舌舔舐的烈焰中心。

纸页燃烧得极其迅速,发出哗哗的爆燃轻响。墨写的字迹在高温下迅速卷曲、焦黑,化为不可辨别的齑粉。明黄的火焰扭动着向上跳跃,又迅速黯淡下去,只余下蓬松轻飘的白色纸灰被风托起,向上浮升,如同无数细小的飞蛾,纷纷扬扬地扑向深邃得不见星光的夜空。

篝火燃尽,唯余满地狼藉的黑灰和尚未熄灭的点点暗红火星。有人拿起铁锹,几下便将这些带着余温的灰烬与泥土胡乱翻搅在一起,埋进刚才的火堆下。动作有些潦草粗率。几个人拍拍裤脚上蹭到的灰泥,一言不发地扛起工具,身影逐一没入村庄边缘越发深沉的夜幕里,步履比来时更重了几分,像是每一步都踩入了松软的淤泥。

无人言语。深冬旷野的风,长驱直入,呜呜咽咽地吹过场院,掠过那些被翻乱、刚刚填平的黑土,又刮过场院角落几株在寒风中瑟瑟作响的光秃秃的榆树树冠,将最后几片顽固不肯落地的枯叶也强行撕扯下来,裹挟着,卷向更远处无尽的、墨汁般的黑暗里去了。

次日清晨,天色昏暗不明。我在那片曾经燃起火光的地方久久徘徊。霜冻覆盖着翻动过的黑色泥土,踩上去硬得像铁板。几缕烧焦的纸边在风里打着旋儿,像垂死蝴蝶的翅膀在颤抖。一片残损的纸角被冰冻在泥块的缝隙里,依稀可见几枚潦草的墨迹,那字形如刀砍斧斫,冷硬刚劲,却又在焦糊的边缘戛然断裂。我蹲下身,指尖试图拂去其上冰冷的霜花,那冰晶却顽固地冻得更深了。

我直起腰,下意识地望向西南方,那里是茫茫戈壁深处连最熟稔的牧羊人也会迷失方向的地方。铅灰色的云层沉重如旧,天地混沌一片,隔绝了视线也隔绝了想象。

空旷场院的边缘,枯草茬在风中发出连续不断的轻微簌簌声。

寒潮在入夜后达到了顶点。门窗缝隙被朔风挤得发出尖锐持续的哨音,仿佛有无数双冰冷的手在外面执拗地推搡拍打。村子里听不到狗吠,所有生灵似乎都瑟缩进各自最隐蔽的角落,等待着这场风雪的止息。

在风声最凛冽的间歇里,我似乎捕捉到一声极其轻微、被风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叹息。它那么轻,又那么飘忽,是风钻过某处腐朽木窗的呜咽,抑或是别的什么,源自这空旷大地上某处难以辨明的虚空?

我无法确定。只觉那丝微弱的气音似乎带着亘古寒冷的荒漠特有的凛冽,夹杂着燃烧过后余烬的苦味,悠悠掠过心头。

天快亮时,风声才渐渐平息下去。雪却比原先下得更密了,无声地覆盖着这片刚刚被翻动的土地、冰冷的灰烬、村庄里高高低低的屋顶、光秃的枝条,覆盖了每一道车辙、每一个深浅不一的脚印。一层崭新的、无垢的纯白,沉重而均匀地落下,缓缓抹平下方土地之上所有曾经存在过的轮廓和痕迹。

天光艰难地渗透浓厚的云层。村庄如同凝固在巨大冰柜里,寂静得令人心头发紧。在这片彻底的素白寂静里,唯有村口那株早已枯死的巨大老榆树,虬曲尖锐的枝杈深嵌在灰蒙蒙的天幕里,僵硬而固执地指向北方空茫死寂的天穹深处。枝干上厚厚的积雪突然簌簌滑落下一块,在下方松软的雪堆上砸出一个深坑,又瞬间归于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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