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先帝）

寝殿之内，一片狼藉。

破碎的瓷器散落一地，像是狂风肆虐过的痕迹。

眼前一片漆黑，唯有那股刺鼻血腥味在鼻尖萦绕，让人作呕。

我松开了手，女人喉咙处一道血痕清晰可见。

我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抬起头，看着淑妃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控诉着自已。

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混着脸上的血迹，显得格外狰狞

那双手沾满了鲜血...............

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喉咙里发出干呕的声音，可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崩溃和绝望。

：“我杀了人......”

为何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只是想要活着，想要逃离这...............

却亲手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

我跪在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像是在寻求最后一点安慰。

眼泪不停地流着，心却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四周再次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你做的很好……这个表子死有余辜……”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结了，声音如幽灵般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我颤抖着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试图将那声音隔绝在外。

然而，那声音却似穿透了掌心，直直钻入脑海，让人无处可逃。

寝殿的窗户微微敞开，一株红杏正从窗外探进头来，仿佛在为我指引着方向。

我心中一动，捡起地上的碎片攥紧了。

小心翼翼地穿过寝殿，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以免惊动其他人。

当我来到殿门口时，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我心中一紧，连忙躲到一旁的屏风后面。

只见几个宫女匆匆而过，她们似乎并未察觉到寝殿中的异常，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我趁机从屏风后走出，顺着走廊一路小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皇宫。

然而，皇宫的布局复杂，我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

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双腿似灌入水泥一般，越来越沉重，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束微弱的灯光，那是一间偏殿的窗户透出的光。

我心中一喜，朝着那束光走去。

当我来到偏殿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对话声。

我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往里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龙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案几前，手中拿着一份奏折，眉头紧锁。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年轻的小太监，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斟茶。

：“陛下您已经看了很久了，歇一歇吧。”

小太监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关切。

：“嗯，你先下去吧。”

中年男子摆了摆手，目光依旧停留在奏折上，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便退了出去。

我静静地看着，心中暗忖，这便是当今圣上？

我正思忖着该如何悄然躲过，却忽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被拎了起来。

对上那张与成年暴君相似的面容。

只见中年男人眼中满是饶有兴致的笑意，上下打量着眼前满身血渍的幼儿。

远处，丫鬟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有刺客！淑妃娘娘遇害了！”

那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不敢置信般，语气却带着几分玩味。

：“小东西，你杀了淑妃？”

而此时，侍卫推门而入的声音已在近咫尺。

我只觉天旋地转，心中一片空白。

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中年男人却突然伸手捂住我的嘴。

眼中闪过一丝看不懂的情绪，似愤怒又似无奈，低喝一声。

：“滚！”

接着，他随手将案几上的茶杯向门口掷去。

门后，侍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胆战心惊，声音里带着几分惶恐。

：“陛下息怒，微臣不知陛下在里面。”

我被那中年男人随手一扔，跌落在不远处的阴影里。

我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往阴影深处爬去，心中惊魂未定。

四周一片嘈杂，侍卫们在殿外慌乱地询问着情况。而殿内，那中年男人似乎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他冷声吩咐道。

：“此事不得外传，下去吧。”

侍卫们虽满心疑惑，但也不敢多问，纷纷领命退下。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我躲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

那中年男人缓缓起身，踱步至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良久，才幽幽开口。

：“这宫里，果然是藏龙卧虎，连个孩子都能闹出这般动静。”

他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嘲，又似在感慨什么。

我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紧紧地咬着唇。

中年男人回过身，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殿内，似是在寻找什么，又似是在确认什么。

他的眼神最终落在我藏身的角落，却并未露意外之色，只是淡淡一笑。

：“出来吧，躲在这里，也逃不过一死。”

我心中一惊，却也明白，躲下去也无济于事，便缓缓从阴影中走出，低着头，不敢直视那中年男人。

：“抬起头来。”

中年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我颤抖着抬起头，迎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满是探究与审视。

中年男人凝视着我，半晌，才缓缓开口。

：“你叫什么名字？何人派你刺杀淑妃？”

现在狡辩也没有用，我如实说道。

：“我叫宋予，淑妃是我的生母，没有人派我，是我自己想杀她。”

眼前的人脸色一变，轻声唤我过来。

：“过来。”

他手轻轻的放在我的背上不嫌脏似的，把我抱了起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嘲讽的笑了笑，用手将我额前的一缕发别到耳后。

：“淑妃被刺客刺杀，你挣扎逃过刺客的追杀。”

： “朕的予儿别怕。”

我身子一僵，我一个刺杀亲生母亲的孩童，被这得知真相的父亲温柔的抱在怀中，这是何等荒诞之事。

中年男人望着怀中瑟瑟发抖的我，他轻抚着我的后背，声音温和了几分。

：“予儿，你可知自己方才有多危险？”

：“以后别乱跑了。”

中年男人宠溺的说。

：“你生母既然已死，孤自然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将我轻轻放下，唤来远处的小太监。

：“去，取些干净衣裳来。”

小太监领命而去，我站在一旁，心中满是疑惑。

不多时，小太监捧着一套素色衣裳回来，恭敬地呈给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接过衣裳，将我带到专门的浴室。

给我洗净。

我挣扎了几次，受不了被别人看光，结果就是被男人再次按了回去。

他亲手为我换上衣裳，换好衣裳后，我站在中年男人面前，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中年男人凝视着我，半晌，才缓缓开口。

：“予儿，这宫中是个是非之地，往后行事要格外小心。”

我抬起头，目光佯装清澈地望着中年男人。

：“随我回去，往后我寻个妥当的去处安置你。”

中年男人唤来一名贴身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

侍卫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回来，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中年男人接过木盒，打开来，里面放着一枚玉佩，那玉佩通体晶莹，雕工精致，中间刻着一个“宋”字。

中年男人将玉佩取出来，亲手为我戴上。

：“这玉佩是我宫中的旧物，你且收好，往后它便是你的护身符。”

玉佩贴上锁骨的那一刻，我整个人像被一条冰凉的蛇缠住了。

那“宋”字分明是用篆体刻的，却在我眼里扭曲成一张女人的嘴——淑妃的嘴——正一开一合地骂我“小畜生”。

我想抬手把它扯下来，可指尖刚碰到丝绳，就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不能摘。

至少现在不能。

于是我，垂下眼。

：“谢父皇……”

嗓音里掺了三分怯、七分甜，像掺了蜜的砒霜，连我自己都恶心。

怪物忽然俯身，嘴唇几乎贴到我耳廓。

：“怕么？”

热气喷在耳后，我却像被冰锥戳了一下，浑身一颤。

怕，当然怕。

但更怕的是他发现我怕。

于是我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用最柔软的声音回答

：“有父皇在，予儿……不怕。”

他笑了，胸腔的震动透过衣料传到我身上，像一口幽深的钟，嗡嗡地回荡。

： “好孩子。”

好孩子。

这三个字像三颗钉子，把我钉在了此刻的身份上。我在心里把舌头咬破，血腥味瞬间漫开。

疼痛让人清醒。

清醒才能活下去。木盒被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那声音像落锁。

从这一刻起，我这条命换了主人。

先帝的手仍在我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像给猫顺毛。

每一次触碰，都让我后颈的汗毛集体起立。

我在心里飞快地回忆：原著里先帝什么时候会对一个“弑母”的皇子这么好过？

没有。

除非——除非他根本不是“好”，而是发现了更有趣的玩具。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呼吸立刻短了一截。

我怕得想立刻逃，可双腿像被钉在金砖上，动一动膝盖就钻心地疼——那是跪淑妃跪出来的旧伤。

：“往后你便是朕宫中的予儿，可别忘了。”

他轻声，说道。

：“走吧，先回宫去。”

我跟在中年男人身后，我胃里一阵抽搐，晚饭没吃，却仿佛有东西直往喉咙顶。

我怕一张嘴就会吐出来，吐出来的不是食物，而是淑妃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燕青回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