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龙凤喜袍染酒香

龙凤烛的火光跳跃着，在百子帐上洒下摇曳不定的阴影。裴砚宁端坐在婚床上，床上铺满了桂圆，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诏书冰凉的绢面。石榴纹样的金线在烛光映照下刺得人眼生疼，左侧第三支蜡烛已积了厚厚一层烛泪，仿佛凝固的血痂般。

殿外骤然传来踉跄的脚步声，珠帘被粗暴地掀开，一股浓重的酒气混合着龙涎香扑面而来。萧景珩的玄色喜袍下摆沾着泥水，腰间鸳鸯香囊随着他的动作重重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殿下醉了。”裴砚宁的声音宛如浸在冰水里的玉。

萧景珩低笑着逼近，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她盖头垂落的流苏上：“丞相千金……也会怕醉汉？”他故意将香囊甩到两人之间，内层青竹纹在晃动中若隐若现。

琥珀色的酒液突然划破凝固的空气。裴砚宁掀开盖头的瞬间，合卺酒已泼在龙纹喜袍的腰际，正好浸透那枚香囊。“臣妾怕的是装醉的人。”她指尖点住他心口，丹蔻在烛光下像淬了毒的刀尖。

萧景珩瞳孔骤缩，掌中酒杯应声而碎。瓷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滴在鸳鸯锦被上，与早生贵子的红枣混在一起。

“浣衣局的宫女绣工不错。”裴砚宁用染血的瓷片挑起香囊穗子，“可惜穗子打结的手法太新，不像经常佩戴的旧物。”她突然贴近他耳畔，温热的唇擦过耳垂：“凤印换自由，这笔买卖殿下不亏。”

窗外树影剧烈晃动起来。雕花窗棂的投影多出半截冷光，更漏滴水声里混进皮革摩擦的细响。萧景珩擒住她手腕的力道骤然加重，诏书绢帛被攥出褶皱，新鲜朱印蹭在他虎口，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血色。

“爱妃连孤的影卫都数清楚了？”拇指重重碾过印泥，特殊成分的朱砂在皮肤上留下灼烧般的触感。这是丞相府特制的印泥，掺了能渗入肌理的追踪药粉。

裴砚宁突然轻笑出声，银针从她袖口滑出半寸，针尖蓝芒正好映在萧景珩喉结。“三更半夜的，殿下带着兵器来洞房？”她指尖顺着他的颈动脉游走，“比如现在，您藏在窗外的刀就该收起来了。”

更漏滴到子时三刻，积满烛泪的龙凤烛终于“啪”地爆开灯花。萧景珩眸色陡然转深，另一只手突然扣住她后颈，鼻尖几乎相触：“裴相没告诉你，诏书要用内阁特供的云纹绢？”

香囊被扔进烛台的刹那，迷药粉末在火焰里炸开淡紫色烟雾。裴砚宁屏息后仰，发间金步摇却被他顺势摘去，尖锐的簪尾抵住她耳后要穴。“明日辰时，凤印会送到昭阳殿。”萧景珩的声音突然温柔得像情话，手上力道却让银针在她袖中寸步难移，“前提是……夫人先把诏书的备份交出来。”

雕花窗棂上的刀影又多了两道。裴砚宁突然松开银针，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他腕间脉搏：“殿下不妨猜猜，为什么臣妾选的合卺酒……是能验毒的金波酒？”被酒液打湿的龙纹处，正隐隐浮现出青黑色的竹叶纹路。

萧景珩猛地松开她后退半步，看着喜袍上逐渐显形的毒纹，突然放声大笑。笑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夜鸦，翅膀拍打声盖过了窗外兵器出鞘的铮鸣。“好一个裴砚宁！”他扯下喜袍扔进烛火，火光中肌肉线条绷紧如拉满的弓，“那宫女是孤培养七年的死士，你父亲没查到？”

裴砚宁瞳孔微缩，诏书绢帛在她掌心皱成一团。父亲给的资料里确实没有这段——除非是有人故意抹去了痕迹。她突然想起大婚前夜，母亲塞来的那盒掺了朱砂的胭脂。

“凤印明日照给。”萧景珩扯过屏风上的常服披上，锁骨处露出新鲜抓痕，“作为交换……”他俯身拾起她掉落的一缕发丝，缠在诏书朱印上打了个死结，“告诉裴相，他安排在浣衣局的眼线……昨晚失足淹死了。”

子时末的更声从远处传来，最后一对龙凤烛终于燃到尽头。黑暗中银针落地的清响格外刺耳，裴砚宁摸到妆奁暗格里的第二份诏书，绢面触感比明面上的更厚实三分。窗外树影里，三道刀光正缓缓退入夜色。裴砚宁的指尖在妆奁暗格边缘一顿，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极轻的“咔嗒”声。萧景珩系腰带的手停在半空，两人目光在黑暗中相撞，像两柄出鞘的剑。“看来有人比孤更着急。”他低笑时喉结上的银针反光晃过她眼睛。裴砚宁突然将整盒胭脂砸向雕花窗棂，朱砂粉末在月光下炸开血雾般的红。“臣妾改主意了。”她一脚踹翻烛台，火苗窜上垂落的百子帐，“那份备份诏书……就留给殿下当新婚贺礼吧。”萧景珩猛地扑过来时，她已翻身滚到拔步床内侧，手中诏书正巧被窜起的火舌舔到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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