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双瞳契约

铜镜裂缝中涌出的寒气冻僵了裴砚宁的指尖。坠落时银簪划出的弧光在黑暗中撕开一道缺口，照亮漂浮在四周的契约残页。羊皮纸边缘燃烧的蓝火突然暴涨，火舌舔舐过的位置浮现出东宫密室的立体图景——六边形石室四壁的血符正如呼吸般明灭，中央祭坛上悬浮着两卷泛着不同光泽的契约。

"砰！"

后背撞上冰冷石砖的瞬间，裴砚宁反手将银簪刺入地面。簪尖与青砖摩擦迸溅的火星里，她看清祭坛两侧的景象：左侧契约泛着朱砂的猩红，右侧则流淌着沉水香的青灰。黑线从她脚踝退去时带起细碎冰晶，在石砖表面拼出"癸卯年冬"的阴刻字样。

"裴姑娘要凤印实权？"

萧景珩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来。左侧朱砂契约突然展开，浮现出五年前雪夜的书房场景。烛光里的年轻皇子执笔蘸墨，残缺的拇指在宣纸上留下月牙状血痕。但当她望向右侧契约，同样的场景里——烛火突然扭曲成刑具室的火把，萧景珩执笔的手戴着玄铁护甲，笔尖滴落的是混着沉水香的墨汁。

"每段记忆都有价码。"

石室顶部突然裂开，雪粒子混着冰棱倾泻而下。裴砚宁侧身避开坠落的冰锥，发间玉钗却被气流震落。坠地的玉钗碎成三截，断面渗出琥珀色的黏液，在地砖缝隙里蜿蜒成"统领六宫"的字样。她突然按住太阳穴——这个动作触发祭坛机关，新旧契约同时翻转，露出背面的附加条款。

朱砂契约背面用金粉写着："凤印所至，言出法随"。但当她用染血的指尖触碰字迹，金粉突然剥落，露出底下靛青色的补充条款："每用印一次，需奉记忆三日"。右侧沉水香契约的背面更触目惊心——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她与萧景珩相处的片段，每条后面都标注着"已兑付"的朱批。

"爱卿可知那宫女是朕安排的死士？"

声音这次来自祭坛底部。裴砚宁扑到石台边缘，看见黑线正从井口般的深洞里拖出一具尸体。死士苍白的脸上覆盖着黛蓝色面纱，正是今晨失踪的哑婢。当冰粒砸在尸体眉心，面纱突然自燃，青紫色火光照亮了尸体腰间——那里别着与萧景珩一模一样的柳叶镖，镖身刻着"景珩十七年"的阴文。

银簪突然在掌心发烫。裴砚宁低头发现簪身的凹槽里渗出黑血，在青砖上画出东宫地牢的平面图。某个被朱砂标记的囚室位置，正对应着祭坛下方——那里传来锁链晃动的声响，伴随着沉水香特有的苦涩气息。

"这买卖可做得？"

契约文字突然集体浮空。朱砂与沉水香的字迹在空中碰撞，炸开的火星里浮现出双重画面：左侧是她记忆里萧景珩挡箭的场景，右侧却显示箭矢穿透的是死士的咽喉。当两道画面重叠的刹那，裴砚宁突然将银簪刺入自己左腕——鲜血喷溅在祭坛中央，激活了隐藏在血符里的第三份契约。

羊皮纸在血泊中重组，显现出被火焰灼烧过的原始条款。真正的"以心换心"后面跟着她从未见过的补充："缔约者需以右眼为祭，可窥见对方心念"。纸面突然映出诡异的光晕，照亮了石室顶部——那里悬着一面铜镜，镜中萧景珩的右眼正诡异地分裂成双瞳，每只瞳孔里都映着不同的场景：左瞳是她执掌凤印时的威仪，右瞳却是深夜龙榻上，她熟睡时被取走的发丝。

"监视从那时就......"

哑婢的黛蓝衣袖突然从井口飘出，裹住了即将坠入深渊的契约残页。裴砚宁扑过去抓住布料，指尖触到刺绣暗纹的刹那，整间石室剧烈震动。衣袖燃烧产生的青烟在空中凝结，显现出五年前的真实画面——雪夜挡箭的"影卫"摘下青铜面具，露出的却是萧景珩流着黑色血泪的脸。年轻皇子被箭簇削去的半截拇指，正死死按在诏书"心"字的最后一笔。

祭坛裂开的声音惊醒了裴宁。她低头看见自己的玉佩正在血泊中溶解，玉液渗入青砖拼出"若见双瞳，即知非幻"的警告。铜镜突然爆裂，无数碎片悬浮在空中，每片都映着不同时期的萧景珩——所有影像的右眼都呈现着妖异的双瞳状态，瞳孔间距随着契约使用次数逐渐扩大。

"既占朕心，需赔一生。"

黑线从井口喷涌而出时，裴砚宁做裴砚宁猛地攥紧银簪，簪尖的黑血在地面拖出蜿蜒痕迹。她抬头盯着铜镜碎片里那些双瞳，突然嗤笑出声："原来陛下这五年，是用右眼在窥探臣妾？"

祭坛下的锁链声骤然加剧，沉水香混着血腥味涌上来。一块镜片擦过她耳垂，映出萧景珩登基那夜的情形——他左手搂着她腰肢，右手却藏在龙袖里攥着支蘸满朱砂的笔。

"现在才想逃？"她突然抬脚碾碎最近的镜片，飞溅的铜渣划破裙角。黑线缠上脚踝的刹那，银簪突然暴起三尺青光，将契约残页钉死在井沿。

哑婢的黛蓝面纱在火光中翻卷，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每道都是她曾用凤印批过的奏折字样。裴砚宁突然觉得右眼刺痛，抬手摸到温热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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