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宁的掌心还在微微震颤,指尖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拉扯着。母亲的声音自虚空裂隙中传来,带着金属齿轮咬合的刺耳声响,像是从遥远的过去撕开了一道口子。铜雀司统领鳞甲的寒光映在全息影像里,年轻时的母亲站在襁褓前,指尖悬停半空,犹豫未决——那婴儿眉心的一颗朱砂痣,赫然与裴砚宁一模一样。画面陡然切换,丞相府育婴堂内,父亲接过调包的婴儿,腰间玉佩的螭龙纹恰好划过镜头,留下一道冰冷的弧线。
“假的……”裴砚宁喃喃道,声音几乎是咬牙挤出来的。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悄无声息地融入青铜地板的纹路。影像定格的刹那,她看清了母亲摘下玉镯的动作——镯子内壁的凤穿牡丹纹,竟与太后日前赏赐的一对完全一致。蓝光在黑暗中晃动,像是一颗不安分的心脏。
萧景珩的机械残肢骤然抽搐,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嗡鸣声。他心口的徽记猛然亮起炫目的蓝光,将密室照得如同鬼域般幽深而诡异。蓝血从他嘴角溢出,落在青石地面上,仿佛有生命一般腐蚀出扭曲的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裴砚宁扯开他衣襟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那徽记边缘的皮肤正在溶解,露出底层精巧复杂的齿轮组。她毫不犹豫地划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滴落在徽记上,竟形成一层薄薄的血膜。第六滴血落下时,徽记的蓝光骤然稳定下来,残肢内部咔哒作响,弹出一枚铜片。
“戊寅年霜降时……”裴砚宁盯着铜片上的刻痕,与袖中暗藏的八字帖一字不差。指尖触碰铜片边缘时,突然被萧景珩残肢中的金属缠住,那些蓝色的血脉络像是活过来一般蜿蜒攀上她的手腕,在皮肤表面拼出两个字:“双生。”
地面猛然倾斜,荧光液体从四壁渗出,溶解的青铜露出下方旋转的齿轮阵。裴砚宁抓起萧景珩的机械残肢格挡飞溅的金属液,残肢投射出一幅立体密道图——七个红点正缓缓聚集在他们头顶三丈处。
“太后的人。”裴砚宁低声咒骂了一句,扯下半幅衣袖缠住萧景珩渗血的伤口,布料瞬间被蓝血浸透,染出一片阴冷的妖异蓝。背起他的时候,机械残肢忽然自动转向,指节咔咔作响,直直指向西北角某处正在坍塌的墙面。
青铜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声,仿佛随时都会崩塌。就在裴砚宁跃向密道入口的瞬间,整面天花板轰然压下,齿轮咬合的尖锐声中夹杂着熟悉的檀香——是太后身边那位老嬷嬷特有的熏香味道。一块飞溅的青铜碎片擦过她的脸颊,血珠溅在密道机关锁上,锁芯发出一种近乎饥渴的嗡鸣,贪婪地吸收着滚烫的血珠。
“血钥……”裴砚宁将染血的铜片猛地按在锁眼上,密道门轰然洞开的同时,她看见下方旋转的刀轮阵正在加速,锋利的刀刃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萧景珩的残肢骤然暴起,金属线紧紧绞住最近的一根铜柱。裴砚宁趁机一跃而起,躲入刀轮间隙间,落地的瞬间,耳边传来机括上弦的致命声响。十二支淬毒弩箭从不同角度封锁了退路,最近的一支擦着她耳畔钉入石壁,发出一声尖锐的爆响。
“左七步!”萧景珩的机械指节突然在她掌心划字。裴砚宁侧身一滚,避开地面上猛然刺出的地矛,袖中银簪如电光划过,射向暗处某个隐秘的齿轮组。火花乍现的瞬间,照亮了角落里半截翡翠扳指——它与全息影像中调包者所戴的那一枚完全一致。
密道深处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震得四周墙壁微微颤抖。裴砚宁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萧景珩残存的机械臂一把拽到身后,三枚透骨钉深深没入他的肩膀。蓝血喷溅在墙上,竟然显现出铜雀司的密文图腾,如同一张巨大的、嘲笑的脸。
“走……”萧景珩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的残肢突然解体成数百根金属线,在通道里织成一张闪烁着蓝光的网。裴砚宁的银簪划过自己的小臂,血珠洒在网上的瞬间,幽蓝色的火焰骤然燃起,像是一场无声的燃烧。
火焰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正小心翼翼地将某个机关匣埋入地下。画面切换的刹那,裴砚宁看到太后年轻时的脸出现在铜雀司名册上,职位那一栏清楚地写着:“掌印嬷嬷。”
刀轮阵忽然改变了旋转轨迹,带起一阵凌厉的啸声。裴砚宁拽着萧景珩滚进侧方凹槽,头顶三尺厚的青铜板擦着发髻狠狠砸落。凹槽内壁渗出荧光液体,映照出密密麻麻的针孔——正是铜雀司独创的“千机毒”发射孔,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萧景珩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残破的机械臂猛地插入地面缝隙,拔出一截滋滋作响的铜线。当蓝血浸透铜线的瞬间,整个密道回荡起机关重置的咔哒声,仿佛某种毁灭性的力量正在苏醒。
“三十息。”裴砚宁数着自己的心跳,将染血的铜片按在凹槽中央。铜片溶解的刹那,地面裂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她刚刚把萧景珩推下去,头顶便传来弩箭齐发的破空声,尖锐得像要撕裂空气一般。
下坠的黑暗中,机械残肢骤然收紧,缠绕住她的腰际。裴砚宁摸索到萧景珩心口的徽记——那蓝光正以规律的频率明灭,像是在传递某种复杂的密码。当她的鲜血再次滴落在徽记上,下方骤然亮起无数光点,组合成铜雀司总坛的立体地图。
某个红点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靠近。裴砚宁的银簪刚滑出袖口,便被突然弹出的机关钳咬住,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黑暗中,老嬷嬷沙哑的笑声悠悠传来:“姑娘的血,可真是难得啊,老身等了许多年呢……”
话音未落,萧景珩的残肢骤然暴起,金属线刺入两侧石壁的瞬间,前方浮现出母亲最后的影像——她正将襁褓放入一道机关密道,而暗处伸来的那只手上,戴着与太后完全相同的翡翠扳指,碧绿得刺目,冷漠得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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