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太医问诊与奏折

坤宁宫内殿药味未散，新熏香添几分沉闷。朱小明（崇祯朱由检）半倚软垫龙床，如待宣判囚徒。

王承恩引须发皆白、面容清癯老太医入。太医深青官袍挎古药箱，步履沉稳眼神谨慎。龙床前规规矩矩大礼：“臣太医院院判李时中，叩见陛下，恭请圣安。”

“平…平身。”朱小明有气无力抬手。看这名似“李时珍”的老太医，心打鼓：千万别诊“失心疯晚期”！努力显“疲惫虚弱”非“精神错乱”。

李时中谢恩垂眼：“请陛下容臣请脉。”王承恩忙搬绣墩床边。李时中坐下，三指轻搭朱小明手腕。殿内静，唯闻熏香袅袅窗外风声。

朱小明紧张感受指尖微凉。李时中闭目蹙眉，指或轻按或微抬，专注如研精密仪器。时间流逝，朱小明觉手腕快被盯出洞。

“陛下龙体…”李时中终于开口，声平稳，“脉象虚浮，气血两亏，乃忧思过度劳心伤神，兼邪风偶侵所致。所幸根基尚在，安心静养辅汤药调理，假以时日可康复。”

忧思过度？劳心伤神？朱小明心翻白眼：废话！知当亡国之君剩十七年能不忧？邪风？穿越副作用？

“那…朕神思…可清明？”朱小明试探问，最关心此。

李时中微顿，抬眼快扫皇帝脸色，波澜不惊：“陛下神思清明，只体虚气弱易生惊悸幻象。方才梦魇索绳，想必心神耗损过甚所致，无大碍。静心休养少思少虑即可。”滴水不漏，解释“疯言”留面子，暗示“少思”——潜台词：陛下别瞎琢磨。

朱小明松气。太医深谙宫廷生存，只要不真疯就好。挥手：“知道了，开方。”李时中躬身退旁书案斟酌药方。

太医刚了结，王承恩捧一摞厚黄绫封套奏折凑上，如捧烫手山芋小心笑：“万岁爷，您看…这几份内阁转呈紧要奏疏…”

朱小明看奏折头皮发麻。开始了？日理万机？硬头皮“嗯”。王承恩麻利开最上一份双手呈前。

朱小明接过，沉甸纸张。展开，满篇蝇头小楷文言文！拗口充满典故华丽辞藻奏章体！

定睛辨认：

“臣，陕西巡抚某某某，诚惶诚恐，稽首顿首，谨奏为秦中大饥，流民啸聚，势同燎原，恳乞天恩速拨帑银、开仓赈济事…”

开头勉强懂：陕西饥荒流民闹事，求拨钱开仓放粮。后越看越晕：

“…赤地千里，饿殍载道…野有饿莩而弗知发…奸宄之徒，乘隙煽惑…蚁聚蜂屯，渐成肘腋之患…伏惟陛下圣德巍巍，泽被苍生，如天之仁…伏乞敕下户部，速发内帑银若干万两，并命有司开常平仓…”

朱小明眼前发花，“饿殍”、“奸宄”、“肘腋之患”、“伏惟”、“伏乞”如乱蝇嗡嗡。耐性抓核心，但通篇敬语自谦语典故比喻，灾情程度、需钱粮数、具体操作等关键信息反淹辞藻海。

看太阳穴突跳，比当年看甲方满黑话英文缩写需求文档崩溃！这哪奏折？分明地狱难度阅读理解！

“王承恩！”朱小明烦躁扔奏折，“这写什么玩意儿？给朕念念！说人话！”差点吼出“说人话”。

王承恩吓一跳忙捡起奏折躬身小心念：“回万岁爷，奏折陕西巡抚张大人上。大意…陕西闹大饥荒，地不长庄稼死很多人，尸体堆路。坏人趁机煽动，流民聚众闹事人越来越多，快成心腹大患。张巡抚恳陛下慈悲，内库拨点银子，地方开官仓放粮救百姓…”

王承恩尽量译文绉绉为直白口语，带恭敬腔但意总算清。

朱小明听完眉拧疙瘩。饥荒、死人、流民聚集…明末农民起义前奏？李自成张献忠大佬起家路？历史阴影瞬沉重清晰。

“要钱…要粮…”朱小明喃道，下意识问社畜对预算申请经典问题，“户部没钱？内库…内帑多少银子？”

王承恩露苦笑声压更低：“回万岁爷…户部…早空寅吃卯粮亏空巨大。内帑…”犹豫斟酌词句，“先帝爷在位时各处用度甚大…如今…所余实在…不多了。”含糊其辞意明显：国库空，皇帝私房钱快见底。

朱小明心沉。没钱没粮拿啥赈灾安抚流民？眼看他变李自成兵源？

无力感涌。烦躁抓头发（幸未戴冠冕），又拿奏折看满篇华丽废话邪火冒。都啥时候堆砌辞藻打哑谜！

猛从王承恩手抢过沾朱砂御笔，不顾批阅格式奏折末尾空白处，用歪扭无章法毛笔字狠狠划拉。

王承恩好奇忐忑偷看，见皇帝陛下龙飞凤舞批四字：

**—— 说重点！要多少？！**

后跟三更潦草力透纸背大字：

**—— 没钱！想办法！**

朱批完扔笔，胸憋闷气稍出。指奏折对目瞪口呆王承恩没好气：“就这样！发回去！让那张什么…写清楚！到底要多少钱粮！灾情多严重！流民多少！别整虚头巴脑！让户部内阁想办法！别光伸手要钱！告诉他们朕…朕的内裤…咳，内帑也快空了！”

王承恩捧被皇帝“朱批”面目全非奏折，看“说重点！要多少？！”、“没钱！想办法！”惊世之言，嘴角控不住抽搐。这…发回陕西巡抚内阁阁老，怕集体怀疑人生？似见朝堂将掀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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