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血书惊雷

乾清宫暖阁，空气如凝固岩浆，灼热沉重。朱小明如困兽焦躁踱步。御案上，两份染血急报如烙铁灼目焚心。

一份，陕西巡抚张尔忠八百里加急：贺人龙轻敌冒进，洛川塬中伏！损兵逾万！辎重尽失！王二携大胜裹挟饥民，声势滔天！陕局危如累卵！

“废物！贺疯子！朕让你平乱，非送人头！”朱小明抓起奏报狠摔于地，胸膛剧伏，血丝满眼。贺人龙惨败，浇灭陕局最后侥幸。两万京营精锐竟败于饥民之手！非仅军事之耻，更是朝廷威严的崩塌！王二之火，已然燎原！

绝望几欲吞噬之际，王承恩连滚爬入，声带劫后狂喜与难以置信的颤抖：

“万…万岁爷！山西大捷！骆指挥使飞鸽急报！范家庄园已破！范永斗负隅顽抗，被骆指挥使亲手格杀！党羽尽诛！查抄家产…不计其数！搜获通敌密信、账册、军械…铁证如山！骆指挥使押解人证物证，星夜回京复命！”

“什么？！”朱小明猛转身，狂喜海啸冲垮绝望！夺过密报急阅。骆养性字迹力透纸背，详录庄园血战，范贼授首。通敌铁证！山西毒瘤终剜！

“好！骆养性！干得漂亮！”朱小明放声大笑，连日阴霾似被驱散，“传旨！重赏骆养性及有功将士！范家抄没，除部分入内帑，余者尽用于晋赈陕乱！令骆养性速归！朕亲为庆功！”

王承恩脸上狂喜未褪，暖阁外骤响沉重脚步与侍卫呵斥，一个沙哑却异常坚定的声音穿透：

“臣！前山西崞县县令周遇吉！有十万火急军情，面陈陛下！事关社稷存亡！迟恐不及！请陛下务必召见！”

周遇吉？！生还？！现身京城？！携“社稷存亡”军情？！

朱小明笑容瞬间冻结！心沉如坠！不祥预感如冰爪攫心！周遇吉失踪、神秘现身、骇人字眼…指向比范永斗更可怕的阴影！

“让他进来！”声冷厉如刀。

一身影踉跄冲入！正是周遇吉！衣衫褴褛，满面风尘，多处草草包扎的伤口渗着血污，形容枯槁，唯双目如炭火燃烧，决绝而悲怆。

“臣…周遇吉…叩见陛下！”扑跪于地，声嘶身颤。

“周遇吉！”朱小明目光如刀，“崞县劫粮夜，你何在？！王嘉胤之死，可与你有关？！如何自贺人龙军中脱身？！这‘社稷存亡’军情，究系何物？！从实招来！一字不许瞒！”

周遇吉抬头迎视，面无惧色，唯惨然决绝。未答连珠质问，颤抖着从贴身内衣掏出一油布小包，浸染大片暗褐（血）迹。小心打开，内里赫然一份折叠整齐、却被鲜血浸透泰半的血书！

“陛下！”周遇吉高捧血书，泣血悲愤，“臣…无能！未阻崞县惨祸！但…侥幸未死！拼死查得真相！范永斗，不过明面棋子！幕后主使…欲借劫粮、流民暴动、乃至贺总兵之败…搅乱天下，浑水摸鱼，图谋不轨者…另有其人！”

他深吸气，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迸出石破天惊之名：

“此人…正是陛下皇叔——信王朱由检！”

信王朱由检？！

九天惊雷于朱小明（崇祯）脑海炸响！皇叔？！那深居简出、礼佛念经、素有“贤王”之名的皇叔？！竟是…幕后黑手？！

“你…血口喷人！”朱小明猛起身，面如死灰，指周遇吉，声因惊怒而变调，“信王…乃朕至亲！恭谨有加！休要妖言惑众！证据何在？！”

“证据在此！”周遇吉高举血书，斩钉截铁，“此乃范永斗临死前，托心腹死士拼死送出，欲交信王为要挟自保之…密信副本！及…臣于崞县王嘉胤尸旁所获，其与信王府秘联信物、半张未毁指令！上有信王府秘记！更有…范永斗亲笔指认：信王乃崞县劫粮主谋！勾结边将，欲趁陕乱朝廷焦头烂额…行不轨之铁证！”

周遇吉声如重锤，猛击帝心：“陛下！范永斗劫粮，意在激化陕乱！贺人龙洛川塬之败，非流寇狡诈，实乃军中早有信王安插之人，误导军情，诱其入彀！信王所图…非止一省！乃欲效成祖故事，借天下大乱民怨沸腾…行篡逆之举！”

寒气自脚底直冲天灵！朱小明踉跄跌坐龙椅，看着那诅咒般的血书，回想信王“贤德”伪貌…背叛感与刺骨寒意瞬间淹没身心！

皇叔！这冰冷皇权中为数不多的血缘至亲！竟是隐藏最深、图谋最巨的毒蛇！

“骆…骆养性…”朱小明猛抬头，眼中燃前所未有之杀意与隐惧，“骆养性知否？！信王…何在？！”

王承恩面无人色，哆嗦道：“骆…骆指挥使…押解…最快…明日抵京…信王爷…应…在城外…信王府…”

朱小明死攥龙椅，指节发白。强令冷静！信王！巨大威胁，近在咫尺！骆养性未归，京营新败于陕，京中空虚…信王既敢行此惊天阴谋，岂无准备？王府内，可藏甲兵？朝中军中，党羽几何？

“王承恩！”声低沉危险，如扑食猛兽，“密旨骆养性！抛辎重，轻骑简从，务必今夜子时前抵京！直入宫见朕！”

“调东厂、锦衣卫所有力量！暗中围死信王府！一蝇不许出！无朕旨，绝不打草！”

“传旨…召信王入宫！言…朕得前朝高僧手抄《金刚经》，请皇叔…入宫共赏！”

深吸气，眼中孤注寒芒闪烁：

“朕倒要看看…朕这位‘贤德’皇叔…今夜…敢不敢赴朕这‘赏经’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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