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捐输风波

皇太极称帝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紫禁城上空，也压在户部尚书傅冠心头。皇帝“砸锅卖铁”的咆哮犹在耳边，可户部库房空空如也！

“陛下明鉴啊！”傅冠跪在乾清宫冰冷地砖上，老泪纵横，“内帑告罄！国库寅吃卯粮，亏空巨大！辽饷、剿饷已预征至崇祯五年！各地拖欠严重！筹措辽东巨饷…臣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朱小明烦躁踱步。他知道傅冠没说谎，明末财政是绝症。陕西赈灾靠“按揭买地”勉强应付，辽东却是个无底洞！

“预征到崇祯五年？！”朱小明猛地停步，难以置信，“这是要把老百姓骨头里的油榨干！难怪流寇遍地！官逼民反！”他来自现代，知道竭泽而渔的后果，可眼下似乎别无他法？

“陛下息怒！九边百万将士，人吃马嚼，耗费巨万！辽东战事更是金山银海！不加征…兵如何养？关如何守？”傅冠连连叩头。

“守个屁！”朱小明邪火直冲脑门，“加征！加得老百姓活不下去全当流寇！建奴没来，自己先玩死自己！”他想起历史上明末三饷的摧残，头皮发麻。

暖阁死寂，只有傅冠啜泣。王承恩大气不敢出。殿外响起清朗而疲惫的声音：“臣，周遇吉，求见陛下！”

周遇吉风尘仆仆走入，脸色苍白带伤，眼神却坚定。他看了一眼傅冠和面色铁青的皇帝，行礼道：“臣挂念陛下安危，兼有要事禀报，星夜兼程赶回。听闻陛下为辽东军饷忧心，臣斗胆进言，或有一策可解燃眉之急！”

“快说！”朱小明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周遇吉深吸一口气：“加征百姓，无异剜肉补疮，饮鸩止渴！当效仿陛下处置陕赈之智！与其竭泽而渔于民，不如劝谕天下富户巨贾、勋贵宗室，捐输助饷！”

“捐输助饷？”朱小明和傅冠同时一愣。

“正是！”周遇吉言辞恳切，“天下财富，十之七八聚于豪富之家！值此社稷危难，匹夫有责，何况他们？朝廷颁旨昭告，凡捐输者，按数额予褒奖！赐爵位（虚衔）、授荣衔（义民、乡贤）、立牌坊旌表、减免部分商税徭役！更承诺辽东平定后优先偿还！此乃取富济国，共渡时艰之良策！”

朱小明心头剧震！这不就是变相的“众筹”？用荣誉和未来承诺（空头支票），换取富人的真金白银！和他搞“按揭买地”钱庄思路如出一辙！对象从荒地变成了“爱国荣誉”！

“妙啊！”朱小明一拍大腿，眼放光芒，“周卿家！此策甚妙！取富济国…好一个取富济国！”他仿佛看到生路。

傅冠也燃起希望。凭什么国难当头总是盘剥小民？让老爷们也出血！

“陛下！”周遇吉趁热打铁，“此策关键两点！其一，陛下亲自下旨昭示天下！其二…必须有表率！”他目光灼灼，“陛下可愿…先从内帑捐输，以为天下倡？！”

内帑？朱小明嘴角抽搐。他的内帑也是空的！但皇帝不带头，谁肯掏钱？

“好！”朱小明破釜沉舟，“王承恩！清点内帑！能拿多少拿多少！朕带头捐输五万两！”

王承恩心里叫苦，万岁爷内帑有没有五万两都是问题！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朱小明转向傅冠：“傅尚书！立刻会同内阁拟旨！将‘捐输助饷’明发天下！措辞恳切，说清利害！告诉他们，覆巢之下无完卵！建奴破关，他们的家财就是给建奴的嫁妆！把给捐输者的好处写明白！爵位、荣衔、旌表、免税…要让他们觉得捐得值！”

“臣遵旨！”傅冠如打鸡血，连滚爬爬告退。

暖阁只剩朱小明、周遇吉和王承恩。朱小明看周遇吉脸色：“周卿家，辛苦。你的伤…”

“谢陛下，臣无碍。”周遇吉拱手，随即凝重道，“陛下，捐输恐阻力重重。豪富未必都如李万财般‘赤诚’。且…辽东方面…”他压低声音，“臣在陕西截获密信残片，语焉不详，但指向辽东某些将领或与关外有异常联络！皇太极此时称帝，恐有更大图谋！陛下不得不防！”

朱小明心猛地一沉。又是辽东！又是将领不稳！按下葫芦浮起瓢！他疲惫揉眉心：“朕知道了。骆养性在查。周卿家先休养，捐输还需你费心。”

周遇吉告退。朱小明看着王承恩捧来的、象征性装着几块金锭银票的托盘，再看看“捐输助饷”圣旨草稿，苦笑自嘲：“捐输…表率…王伴伴，朕这五万两‘巨款’…能换来多少真金白银？那些老爷们…是愿为国分忧？还是…等着看朕笑话？”

圣旨明发天下。皇帝带头捐输五万两内帑的消息，如巨石入湖，激起千层浪！

朝野议论纷纷。清流士绅，有人赞陛下圣明体恤民艰；有人嗤为变相勒索，与民（豪民）争利，有失体统！

真正的风暴在勋贵外戚、富商巨贾间酝酿。他们掂量着圣旨上诱人的“爵位”、“荣衔”、“旌表”许诺和口袋里的银子，眼神闪烁。是慷慨解囊博美名和未来实惠？还是哭穷装傻一毛不拔？

尤其京城那些与信王有瓜葛未清算的勋贵，及根基深厚、盘根错节的豪商，暗中串联。皇帝这“捐输”的刀子，会不会砍到自己？是救国良策？还是…皇帝缺钱，变着法子割肉？

一场围绕“钱袋子”的无声较量，在皇帝带头“哭穷”下悄然拉开序幕。朱小明这“捐输助饷”的救命稻草，是甘霖，还是点燃更大矛盾的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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